不一样的冷

逃避

想说话的时候找不到声带
想爱的时候
找不到沸腾的心脏
有时候，把一首诗留在身体里
比写到纸上
更贴切

就像聋哑的大伯
一生都没有说出过一个字
就像石头，被大伯锻打成一盏灯
放在佛前，点燃

那些光
静静地绽放着他们的沉默

寒流

来自西伯利亚的风
先经过你的城市，两天后
到达我的村庄

我们的冬天相隔一千多里
穿过迷茫的风雪，你的声音
听起来有些艰难
就像你坐在轮椅上的微笑

我们有不一样的冷
叹一口气的功夫，雪
就覆盖了你的半生

咳嗽

起风了
我听见家乡的老杏树
沙沙作响

父亲又开始咳嗽
撕心裂肺的咳嗽声
似乎要将他身体里那个残留的冬天
撕碎

父亲弯下腰去。越弯越低
羊皮袄剧烈抖动
就像一条
挣扎在风雪中飞的旧帐篷

最后，只剩下风声

乞丐

几年前他还能走路
后来，他站起来的过程
越来越困难
有时候，他要用十几分钟的努力
来完成这个向上的动作

现在
他只能撑着一个小板凳
往前挪
每挪一步
天色就暗下去几分

我想，等他挪到自己的住处时
天
就完全黑了

妈妈

他们随时说到这两个字
有时候在交谈中提到
有时候举着手机。有时候
甚至不用重复
对着门口喊一声：妈！那个人
就会应声出现

就像说到随时都在的阳光，或者空气

多少年了，我只能在一个人的时候
小声地说出这两个字
小声地，只有我和另一个世界的母亲
能够听见

葬礼

落草。破孝
这时候
需要一场雪，将天地缝合

给亲人五天时间
让悲伤由外而内地深入。在身体中
找到一个合适的位置
不碰，就不再疼

五天后
迁灵，送殡，下葬
入土为安

从此可以远行
只要俯下身，靠近黄土
就能抚摸到我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