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是我们的河流

1 、
我们就是我们的河流
积累着那个跳动
汇聚着、奔走着
带着泥土、砂石、泪水和花瓣
有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哭泣
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我们不属于大地
大地也不属于我们
桥和我们没有关系
因为我们没想分开两岸
我们只是从这里走过

带着枯叶，到寒冷的夜晚点燃
告诉星星，我向他们眨眼
我们路过花的凋谢
路过早上起床的太阳
路过那些人们遗忘的角落
当我们路过战场
我们也被炸得面目全非
我们喝着血水
带着一片死尸，继续悲伤地走着
沉重的步伐想要一双翅膀

2、
我们走到哪里都收到欢迎
因为我们是欢迎者的粮食
我们没有重复的心跳
每一跳都是新的
每一跳都是渴望踏入永恒
我们养着鱼虾、养着牛马
让许多船可以完成飞翔的梦
支撑很多土层之间的空虚
让他们可以穿得上绿色的羽毛

走到狭窄的两岸
岸上的丛林追赶我们
就像纳粹追赶女人们
他们脸上弥漫着硝烟
被仇恨驱赶着
荒唐地追逐从未思考过的欲望

我们在昆仑群山被各个部落追逐
他们因着遥远的干渴
总是做梦纪念着南边的丛林
他们踏破冰川用刀饮血
焚烧一个个人群的茧
烧掉他们产梦的地方
把他们掳掠成为自己的牛羊
河流在那里流出太多的眼泪
奇咸无比，寸草不生

3、
为了活命
我们流入地下，躲避毒辣太阳
他们的毒鞭带着我们父辈的血迹
我们流进深山沐浴
换一身干净衣服，面对自己
我们不愿意在别人以河为镜的时候
看见噩梦

我们为了健壮
像羊一样爬到陡壁
去啃食盐石，以便振奋
以便可以在流泪的时候
有盐可流
我们希望万一自己被吞吃的时候
饿兽尝到我们的眼泪
可以溶解他们的铁心
它们未曾看见母亲的心碎
它们以为哀嚎是懦弱
愿它们读懂爱的语言

它们的世界没有信仰
它们不认识荣耀尊贵的
至高者
如果杀戮能带来满足和永恒
我想它们进行一次就够了
但是它们屡屡杀戮
是在恐惧于自己的短暂
它们要用某种嗜瘾
填满它们时间里的每一刻虚空
那一个在时时质问他们的虚空
就像空空的胃，在质问它们的心

去沙漠死亡之地赠送希望
我们一边流淌一边死亡
我们没有把握，一直等到春天
一直等到秋天结出果子
让满地的呜咽可以亮了眼睛
我们不敢屈指数算伤痕
我们害怕被我们受伤的历史恐吓
希望有力量坚持到和平
只能守着心跳
我们是该屈辱
还是应该毁灭
这是别人的问题

4、
我们内心涌动着澎湃
像冬天的雪花
涌出诉说不完的白瓷碟
人们在雪花里画下很多的图案
挂在窗口
把人心剪成它们的味道

内心的江河冲击两岸的巨石
他们用摔跤的方式对话
河岸约束着众多的愤怒
接纳着、安慰着、收藏者
用胸膛的爱接受不解的一击
挽救枪炮所致的裂痕
挽救二个辉映灿烂的明天

江河冲击着海浪
二个灵魂的击剑

流到冬天我们凝固、停下
我们在冰冻里度过一个冬天的囚牢
常常可以晒着太阳的宴席
可以有时间好好看看天空
把那尖锐的舌头在石头上磨钝

谁踩碎我们的美梦
一地的碎石，流着血
流着空中飞舞的挣扎

今夜无人入眠
我们和路灯车灯一起
睁眼向宇宙深入的上帝提问
我们的思考，像芦苇花一样轻飘
我们用篝火烽火传达暗语
石头被我们烤得碎裂
土烤为砖头，仍然不能代替石头
古人的挣扎，留给后人一起发酵
积累的痛苦
足以把人推到上帝面前
不是像芦苇一样质问
而是归回
承受永恒的荣耀

5、
大运河上
石桥连接分开的两岸
水连接遥远的土地

我们唱着糊涂的歌
以流浪为飞翔
我们的存在，影响世界多少
我们失败或胜利
能否绕开杀戮，不让大地悲凉
让花朵的笑声适合所有的时间

我们的思想里贫瘠爱
如同沙漠贫瘠绿色

巨大的货车在那里等候
要搬运我们的的梦想
路过一个个影子
站在他们里面尝试成为他们
大雾填塞眼睛的间隙
把那些路也吞下

珍藏遗落的一抹霞光
那些灿烂的钻石的骨头
是点燃明天的理由

6、
每天穿梭在城市和乡村
如织布之梭，编织自己的身体
把世界盛装在自己走过的路上
回头去看，一排排渐渐消失的文字
每天长一点新生
把昨天死掉一点
直到最后只剩下今天和此刻

桥像一个个铁链把我们捆绑
船如同我们身上的虱子
常常有人跳入我们身体里窒息
我们这里不能埋葬痛苦
虽然我们养着自由自在的鱼
它们的眼睛常常充满彩虹
但无法阻挡暴风雨
就像孩子不能阻挡家暴一样
每次经过断崖
我们才有机会
在水帘后面的暗处细数伤痕
让伤痛多散出去一些
以免浓度太大淹没生活
我们也在悬崖上编织长发
那些白发的青春已经结冰
仍然编织着澎湃的合唱
成为落地有声的玉

7、
停留在昨天容易让人发黄
像老照片一样缺乏营养
好像没有在新的一天里存在
我们每一天的血液和空气都是新的
虽然在同一个地方飞流直下
飞翔在此刻种下更多的梦想
浪花摔跤扭打着更有力量
涛声宏大，淹没很多疼痛
远处的山谷回档着我们的掌声

我们就是我们的河流
我们是躺下的纪念碑
上面用波纹写满眼泪和掌声
河面飘满的冰块，是一个个勋章
它们载着马蹄声追赶着遗忘他们的人
我们在这里纪念登山的脚印
纪念从山顶上陨落的英雄
那些山峰像一道道横向天空的刀
勇士们去化解它们的仇恨
用他们的血
一天天把钢刀溶为铁锈
他们在征服巨峰的路上得胜
他们在征服自己的路上跌倒
山顶上的雪，顶着阳光向这里注目
土地上的草已被烧光
马头琴开垦着冰冷的荒漠
期待春天来时，嫩草载着新娘

8、
江河明亮的刀身划开土地
世上刀不应该存在
都是野兽的大牙
犁撕咬着土地
被鞭打耶稣的背
流出永生的麦田
盛开阳光

光与暗总有边界
不是为了分开而是拉回
没有坏孩子
只是他们远离了母亲

用尺子丈量卓越的功绩
用目光丈量瞳孔深处的良心
冷与热烤着睡不安稳的蝉
破壳而出，歌唱生命的本真

芦苇被言语鞭打
它们倒在河水中
飞翔的梦想被水淹没
它们没有失败，因为还没放弃
除了自己，没有人能让它们失败

大地把自己开花结果的子孙
派到我们口中窥探我们心中的秘密
它们填塞我们，没有让我们倒下
并且赶出我们内心的黑暗
让它们再一次去土地里仰望阳光

地平线上房子像个潜艇
在土壤里航行
路过四季的风景
人造光
为自己增加一个白天
减少通向宇宙的根
让我们迷失得更绝对
花是土地对天空的爱情
沉睡千年的种子带着土地的体温
以千年的思考表达一次凝望

9、
冬天编织围巾的时候
我们把自己的头发编进毛线
以便长入那片旗帜
可以更多吃喝梦想
许多小溪编织着江河
交叠着许多脚印和落叶
那里掩埋着许多影子
就像冬天沉默的铁钉
滚烫的落日潜入江河
把冬河沸腾成为春天的翅膀

人群里缄默了太多秘密
就像河里漂浮着很多日记和死婴
我们看见却没有任何不适
是因为我们的目光里早已储存这样的故事
公交车挤满紧贴窗户的人脸
与在河里冻住的鱼一样
挣扎着等待春天
在一块木板的节疤前自照
一块阴井盖的空眼在风中喊不出声音
下面的很多故事，阻塞了它的喉咙
那些气味发不出美声

死就是一堆炭火
用枯木和落叶的遗愿
把上面的生烤得鼎沸
灵魂里有生命的河流
那不是喧哗浮躁的街市
交易不是一切
虽然用物质和欲望做着交换
那只不过使人更加冰冷
那是冷冷的冰面所盛装的虚无
都将陷落无存
像一根落水的稻草，无人愿意将它拉上岸
如果没有爱上光明洁白的爱
如果没有爱上永恒，和他一起不朽
一切都将在自己的审判中倒塌

起初亚当一人管理百兽
当上帝为他创造了夏娃
他的眼睛亮了，他从此生活在另一个世界
心头常常涌动着爱
成为我们由内而外的河流
一遍遍洗刷污秽的河流
让我们依然是我们
而不是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