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长江三峡（四首）

《夜宿大宁河》

鸟儿已走进梦境
河水仍哗哗流淌

河水里有一颗心
飘洗着岁月的霜雪

午夜最深时
寂静最极处

目标，向水中如铜镜的月亮掷去
能发出当的一声

《假如郦道元重游三峡》

遥望前方
世界原来是简单的三层——
天—山---水
山最渺小
被浩天浩水挤成一线

远处的山是模糊的
欣赏这种风景误了一种心情
当山兀立人面
它的容颜憔悴得近乎狰狞
令我哀伤触动心的恐怖

低眉江水
滚滚波涛翻着血色的浑黄
仿佛黄土高原在水中爆炸
风想清清不净
天想蓝蓝不了

山的羽毛和肌肉已被剔尽
啊呀呜乎
还有人在剜山的眼睛
条条沟壑入江处
凝固着一滩血肉

山因剧痛在痉挛
他颤抖的灵魂在诅咒——
罪恶的现代人

假如郦道元重游三峡
他会捧着那篇隽美的短文
向着苍天向着大江
悲呛地呜咽吗

《过三峡大坝》

一条野性的龙
在人文的千手观音面前
即将成为一只小绵羊

独特的放牧人
手中的牧竿
插在高高的云天

深壑险滩是野性的温床
狭隘和暗礁争斗出龙
而它的的确确是温柔的水
如华夏大地上的子民
这是过去未曾有过的风景
这是令人激动得难眠的壮景
不过，看到赤裸的龙
我担心那把铁锁过早的锈噬
我担心滚滚浊沙灌堵龙的心脉
更艰巨更值得喝彩的工程
是驯化龙的心性

遥望西山群峰
浑浑沌沌的霭气
化为清清的雨滴吧
滴山山翠绿
遮住野性而令人遗恨的羞涩

《张飞擂鼓台遥想》

在这扼要的关口①
蓄雷霆之势
睁凸眼睛擂鼓

万马千军
随长江呼啸而去

擂动着山岳
擂动着长江
擂动着气之洪潮

从山的回声和
长江的惊涛中
我看到了一个力拔山兮
气盖世的形象
望嵯峨三峡
望历史云烟
自然和人文的
错崖绝壁急流险滩——
冲过去

红旗直指天际
回头看
长江向你流来

注释①:指宜昌南津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