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六月

作者: 铁云2021年03月23日随笔美文

窗外不知是什么鸟,或许是麻雀、燕子、相思鸟,又或许是画眉、百灵、金翅雀,每天天麻麻亮就在树叶间拉开欢唱的序幕,从春一路唱来,一点不疲倦。好听是好听,可那个时辰睡意正浓,跌跌撞撞爬起来关了窗玻璃继续迷迷糊糊地睡,那鸟儿似乎并不懂我的心事,依旧在枝叶间撒欢鸣唱。没有掺杂人声的鸟鸣声很纯粹,还是一阵阵钻进窗玻璃,要和我嬉戏。这让我想起席慕容槭树下的家。

可我并不恼它,每每睡到自然醒,还会再回味一番那鸟鸣,只是这时已有尘世的其他声音夹杂,再也没有鸟鸣境幽的意境了。很多次,我还会在心里做着打算,明早听到第一声鸟鸣一定就坐在阳台上认认真真地听个够。只是这么想着,第二天并没有去听个清楚明白。就在这缠人的鸟鸣声中日复一日。

初夏其实是个大胆的季节,你看,除了那鸟儿们扑楞楞毫无顾忌地穿梭桂花、香樟、玉兰树间,还有那些红的黄的米白的花儿也大咧咧地不管不顾。首推蔷薇,藤藤蔓蔓地趴在窗台上孩童般窃窃私语,还将大朵大朵艳红的花挤挤挨挨地探头探脑,那种极红极绿的色差冲击着人的神经,总是让人想入非非。那一树一树的广玉兰,花开的比小孩的手掌还大,毫无违和感,只相信它自己的直觉。还有那雨打的芭蕉,一篷篷一簇簇,红的黄的艳俗交织,欲迷人眼。

更有这六月被称之为黄梅的雨,嘀嘀嗒嗒硬是不肯落下帷幕。倒是对这梅雨偏爱了些,万木葱茏总是因了这些雨水的滋润,那些逼人眼的绿是须经雨水的冲洗才会有亮泽的。而且,天空总是变幻莫测,特别是雨后的傍晚真是神奇得很,除了那翻涌的大团大团的乌云,一会变幻化作蓝白相交,这让我想起张爱玲家瓷器上的冰纹。有时雨将下未下之际,又有一块绸缎般的暖橙色镶嵌在整块绛紫色的天幕里,和宝钗家居时穿在玫瑰紫二色金银鼠比肩褂里的那件蜜合色小袄一般。直想扯了块下来披在身上,看到底有多美。待到雨点儿劈头盖脸打下来也没多少淋漓之苦,倒有不少雨趣在其中。而过去所听说的梅雨季就是长霉季竟也不以为然,倒是让我想起那霉绿也是一种极好看极有古韵的颜色了。张爱玲说的第一炉香好似不经意轻轻拎起,那着了霉绿的香炉便让多少张粉们滚进炉灰里不愿起来,包括我。

不是所有的故事发生在夜晚才美丽,白天也有白天的美妙。大概是吃过午饭的时候,仍坐在餐桌旁,外面的雨下得很起劲,便要寻了那神秘园《下雨的时候》来听,让那来自心扉的声音穿透生命的表层,直抵灵魂最深处。再来一曲低音长笛《熏衣草的阴影》,柔缓绵延如月如水,系住心魄释放回忆。这种坠落心涧的声音,激荡起内心的涟漪,却无法让别人看到的私密对喜欢音乐的人来说,简直是一种恩赐。都说雨天适合发呆适合怀旧,这种低音长笛恰好将那种思念情怀在楚楚动人的音色里挥洒得淋漓尽致。听的人在这样的雨境里沉沦一次是不错的选择。

六月,我一直有一道并不奢侈的情结作祟,那就是一定去找一方荷塘,看那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不知是因为那弹筝女西湖追苏公,从此“一朵芙蕖开过尚盈盈”,还是“惟有绿荷红菡萏,卷舒开合任天真”那天真让我不能释怀,一直惦记着六月的一池青荷。

仍是个有雨的日子,驱车几十里地真的寻了那方荷塘,硕大的荷叶里有透明的水在里面晃,碰一下晃一晃,我竟是喜欢得不得了,却忘记了要看那凌波仙子美丽的荷花。青青的荷叶真是招人喜爱,荷花也开得甚是欢欣,有含苞伸向空中的,有开得正盛花瓣一不小心便落了塘里,还有初长成的莲篷藏在叶下悄悄私语。那一片青荷呀,真的迷人,迷了我这般远道而来的赏荷人。天际处,有灰扑扑的云,乱搭的效果往往绝妙,好一个水沉香里锦云深处!

雨后的荷,有着难以言说的韵。绿盖半篙新雨,红香一点清风,徜徉荷塘间,竟当自己是仙子了。忍不住偷了易安居士的词风:湖上风来波浩渺,夏才至,红稀香少;一场新雨洒过,习习风,任逍遥;莲子初成荷叶俏,清露洗,蘋花汀草;水光柳色与人随,说不尽,无穷好。

六月,真的无穷好,问子何处去,出采江南莲哪!

哦,六月,我还迷上了蒋勋,他在声音里下了蛊,以致我在荷塘留连时竟也有红楼里紫菱洲的错觉了。

六月,六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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