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薹饺子

作者: 文靖2022年01月11日散文随笔

时过春分。一阵雨后,花随风落,原先花与叶经水相连的静物变成了绝美的GIF动图。

美则美矣,但这样一个困着的春天,我只想吃一口春天的味道。

花是墙头外的海棠花,叶是院墙内年前撒下的小白菜,眼见抽了薹,碧绿水嫩。

近期工作不再紧张到加班加点,朋友圈也活跃了,各种食色勾魂——挖了小蒜做饼的,撅了蒲公英蒸包子的,掐了香椿头裹鸡蛋的,尽是头茬春菜。作为食物链顶端的杂食动物,所有对于七荤八素的欲望都会在这个季节蓬勃生长。家中“小兽”趴在沙发上刷我手机,对着美食咕咚咕咚咽口水,不时发出绝望哀号。

我这现成的一园子好时蔬啊,陆钟辉写《菜薹》:“菜甲乍生薹,肥嫩胜笋蕨。”菜薹的鲜美,无须佐料,仅以油盐,便是人间极品也。

但我突发奇想,就想用来包饺子!

菜薹饺子?既没吃过,也没听过。但大家非但没有异议,还很配合:“我去买饺皮!”“我可以帮忙包饺子!”

清代诗人袁枚写过:“薹菜三月抽花柄,即薹菜心。炒之最柔嫩,剥去皮,入蘑菇新笋做汤,鲜美无比,若炒食加虾肉亦佳。”确实没说可以作馅,却另有一道“梅花汤饼”可考,就是梅花饺子。今人依古法,得之菜薹汤饼,想必错不至远。

趁着雨后初霁,挑那肥大的菜茎剪下一篮,洗的时候,欲将花瓣留之,到底雨水打过,失了水灵,捞了扔了,恍惚如扔了一首诗。洗净晾干,一厘米一刀切下去,然后望着一盆碎菜,突然“掉链子”,不知下一步是作如何。

饺皮和肉都来了,“大当家的”指导说,加盐把水挤掉。那么肉呢,怕煮不熟,就倒进油锅翻炒一遍,炒到一半发现忘了放姜,匆忙撒入姜末。最后将碎菜倒扣入锅搅匀,这馅就算大功告成了。这时候众人观“馅”,觉得很是“与众不同”,不像饺子馅,倒像包子馅,自带黑暗料理气场。接下来一家三口洗手上阵,半个小时,两斤饺子皮包完,还剩一半的馅,明智地炒作小菜。

头锅饺子是我尝鲜的,作为早饭。“大当家的”给我下好饺子继续钻被窝了,待我吃到第三个的时候,开始问:“味道怎么样?”我顿了一下,大抵一言难尽吧,有菜薹的青涩味,馅也松散,好在皮没破、气没跑。总之,能吃!

显然这个回答让他不太满意,一骨碌爬起来,从我碗里夹了一个,表情复杂,半晌,评价说菜薹可能不是做馅的优选。但是清淡,不错!继而恨不得来杯酒,曰:“饺子搭酒,越喝越有!”

周末回乡,说起这事,婆婆笑说,菜薹不是不行,但要开水焯过一遍,切碎,不要用盐。再问,好吃吗?“大当家的”一口回答:当然好吃!

能不好吃?殊不知,这是20年来全程全家亲自动手的首次包饺子试验,若不是庚子鼠年开春的这个特殊假期,“大当家的”还不叫大当家的,得名来源于“小兽”赞她爸厨艺大进而为“中华大当家”。

这文化人真要讲究起来,秀色可以餐,斯文可以食,清供可以是“口腹之奉”,连文学评论都可以当成菜谱流传。区区菜薹饺子,说“当然好吃”,也不一定就是不好吃,因为吃的其实并不是饺子,而是春天,是怀念,是想象力,是生活的美,是人生的某种哲学。

这时我突然明白,为何当时大家对“菜薹饺子”这个提议都没异议,因为都是外行啊。外行指导外行的时候,那感觉可好得不得了,足以令人信服。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