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娘

作者: 陈丽娟2020年11月06日亲情文章

干娘柯竹英,小学老师,带我一到三年级数学。她对每一个孩子都特别的好,从不偏心,无论是农村的孩子还是机关单位家庭的孩子。我是农村的孩子,父母读过小学,当时算是“有文化”的社员,当生产队妇女主任,父亲除了干农活,还去公社办的农村企业兼职做记账员。他们深知读书的重要,全力送六个子女读书,种了十几亩田地,每天早出晚归辛苦维持家计。记得农忙时节,晚上九点多了,父母还在外面收割稻谷,我一个人害怕极了,独自等着他们归来。我是家中老幺,哥姐都要读书,没时间带我,家里常常只有我和小哥,小哥一般都在外面疯闹,我的童年大多时候是孤独的。那时候,干娘下班回家,都要经过我家门口,有时还会带我走上一段,说:“你上课开小差了?”“你今天头发是谁帮你梳的?”这时候,我红着脸,挠了挠头发,也不说话,故意跑开了。

干娘瓜子脸,头发很长,拖着长辫,皮肤白晳,身材苗条。她那么爱我们,说话讲课和蔼可亲,手势动作优美得体得像舞蹈一样,我们都觉得她美极了,她的课堂也是我们的乐园,我们真是太喜欢她了。我上课喜欢开小差,窗外有小鸟飞过,我的眼光跟着小鸟一起飞翔;冬天谁的火炉子烧着了谁衣角,我会急得大叫。这时候,干娘就会点我到黑板边演算,我窘态百出,只好胡乱写个答案。她温和地说:“你先别急着下去,站在这里听我讲,这里除不尽,我们首先要试商,看哪个比较接近,我们来试试……”我的答案与老师讲的风马牛不相及,我把头压得更低了,真想找个地缝钻进去。以后,我上课不再开小差,数学成绩也越来越好。

那时学校演出活动多,干娘也是音乐老师,她让我和机关单位的孩子一起当跳舞主角,她编舞唱歌,手把手教我们跳《花纸伞》《春天在哪里》,天快黑了,她还在一遍遍教,嗓子哑得厉害。有一年六一那天,干娘早早帮我们化好妆,可是我们调皮,把妆给毁了,干娘很有耐心,把我的残妆全擦掉,重新给我补粉,描眉,画口红。她那样认真细致,我闻到她头发的清香,感到母爱一般的温暖。妈妈快40岁才生我,我儿童时期,妈妈应该已到更年期,加上农活的重压,她很难给我细致入微的关心和照顾,我头发都是自己胡乱梳,没有样子,干娘常常给我重新梳理。如此种种,点点滴滴,宛如昨日。

后来我到广东工作,每年回家过年,我总要去看干娘。干娘有一儿一女,都很出息。那几年,他们在外求学,离家很远,我每去看她一次,她总是说:“每次带这么多礼品,下回来,都不要带东西,看到你,就像看到自己的女儿一样,你来了,我就高兴。”再后来,干娘的女儿在北京读博,儿子在重庆读大学,她学会了上网,加了我QQ,我们常常聊天,她亲切地叫我娟儿,我说,我以后不叫您老师,就叫干娘了。一来二去,我叫干娘倒比叫老师顺口。

我生女儿回来休产假,干娘只要有空,都来看我和孩子,教我如何照顾自己和孩子,如何与公婆小姑相处。孩子满月后,她来接我去她家住上一段日子,土鸡土猪,鲫鱼猪肚,能买到的好东西都给我做。那时候,母亲在广州小哥家,无法来照料我,幸好有干娘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

休完产假,我带女儿回去上班,不久听到不好的消息,干娘得了牙龈癌,我很担心,立刻跟她电话:“干娘,不要怕,现在的癌症是可以治好的,尽快做手术好了!”干娘表面显得乐观,平静接受手术治疗,接连做了几次手术,辗转北京、上海、武汉等大城市的权威口腔医院,每次手术,都要承受椎心般的疼痛,为了活下去,干娘坚强地和病魔作头争。每次和干娘通话,都听到那头虚弱得不行的声音,我真揪心。“我很好,你把自己和孩子照顾好,不用担心我,我好着啊。”这是我和干娘最后一次通话,2011年除夕前,上海一家口腔医院手术后,干娘语气非常缓慢,我心如刀绞,如果我能飞,一定立刻飞过去看一看。除夕夜,再电话过去,是干爸接的,干娘无法接电话了。3月8日上午,妹夫打来电话:“姐,妈妈——今天早上去世了。”犹如晴天霹雳,干娘真的走了,我却未能送终,终身悔恨。

干娘是好老师,好母亲,好人。仁厚的地母呀,愿在您的怀里永安干娘的灵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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