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道岭记忆

作者: 时建吉2021年04月13日心情文章

我马不停蹄,一鼓作气,顺着毛毛道,穿过黑沟的松树林,又经过几个乱坟岗子,就来到闫家岭的山脚下了。

闫家岭是清河城和泉水两个公社的分界岭。山虽不算太大,可它地势偏僻,树木茂密,荆棘丛生,人迹罕至,常有野狼和一些野生动物出没,因此,也有人叫它狼道岭。独自一个人走在这僻静的山道上,总有点心惊肉跳的感觉。我乍着胆子,顺着小道往岭上爬。没走多远,突然“扑楞”一声,一只野鸡从我身旁的草丛中飞起来,吓得我出了一身冷汗。越怕越想事,我想起了村里人最近有鼻子有眼的传说闹狼的事,狼一般行走是有固定路线的,俗称狼道。眼下的闫家岭,就是周边有数的狼道之一。我越想越怕,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不敢再走了。

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事。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就当上了清河城公社孟家堡子第一位农民电影放映员。这个看似体面的工作背后,酸甜苦辣真就不少。

放电影,一年四季,风霜雨雪都不能耽搁不说,光取送电影胶片就是一个难题。除了和附近的富家楼乡互相串片,大部分都要到泉水火车站取发。由于地处偏远,从家里到泉水车站,沿公路要走四十多里,路不但远,还坑洼不平,骑自行车,多半都得推着走。我只好徒步翻山越岭抄近道,虽然需要翻过闫家岭,趟过沙石滩,跨过太子河上的钢丝吊桥,但至少也能近出五六里地。

就在我进退两难、一筹莫展的时候,在闫家岭山坳里住的张大爷打柴恰巧经过这里。没等我开口,张大爷放下肩上的柴,先和我打招呼:“小子啊,又要去取电影片吗?”

“嗯”。我蔫巴的答应着。

“怎么了小子,是不是不敢走了?”我踌躇的样子,没逃过张大爷的眼神。

“有点”。我点点头,红着脸。

“还有点,我都看出来了,走吧,大爷送送你。”他笑呵呵地说。

我听了大爷的话,心一下子敞亮起来,一激动鼻子竟酸了,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

张大爷猫下腰在一簇荒草墩子里把镰刀斧子藏好了,就和我边唠嗑边往山上爬。

张大爷五十多岁,性格开朗,为人豪爽,是参加过解放战争三大战役的老战士,经历过无数次枪林弹雨。谈起害怕,他可有嗑儿唠了,跟我讲起当年打抚顺救兵台时,一个人在死人堆里趴了一夜的故事。还意味深长地跟我说:“人不论遇到什么样的困难,都用不着怕,怕神有鬼。你得壮大胆子往上冲,冲上去后,就知道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净都是自己吓唬自己。天底下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别看张大爷是个庄稼人,可说出话来,质朴里却透着哲理,句句话都能打动着我。我们不知不觉就来到了山顶。张大爷执意继续送我,被我婉言谢绝了。

张大爷说:“也好,你走吧,别怕,我在这岗梁上再呆一会儿,瞅着你走。”

“好!”我边挥手向张大爷告别,边撒腿向山下飞快跑去。张大爷站在山顶上目送着我,为了继续给我壮胆,他用洪亮的大嗓门不停的朝我喊:“小子哎!”“小子哎!”我边跑边回应。我俩你来我往的呼喊,在山林里不停地回荡着,驱赶跑了所有孤独和恐惧。张大爷的声音越来越远了,我已经远远的看到了山路的尽头。此时山路两旁,虽然偶尔传来几声诡异的林吼,或几声猫头鹰的怪叫,但我却全然不怕了。

一晃四十年过去了,当年那个令人惊悚的狼道岭虽然还在,却没有了当年茂密的山林,别说是狼,就连个野兔也不多见了。然而,张大爷那些亲切质朴的话语,他站在山梁上的身影,以及他给我壮胆时,发出的响彻山谷的喊声,一直装在我的心底,也深刻的影响着我后来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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