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麴草：尝一口春天的味道

每年四月回老家丁角山扫墓，总要经过一大片田野，此时的田野油菜花怒放，麦苗青青满目春意，田埂边的婆婆纳挤挤挨挨几乎占满了大半个山坡，星星点点的蓝色小花让人心生怜惜，不过跟紫花地丁、野豌豆一起最多的，往往是鼠麴草。前者美貌靠的是花朵，而鼠麴草叶子的气质与生俱来，跟银叶菊绵毛水苏叶子差不多，属于天生的肤白貌美，这些就是江南春天的气息和颜色。

中国很多地方的人过清明的时候喜欢吃一种叫“青团”的食物。丹徒高桥人每年清明都要做“蒿蒿茧”——一种用艾叶汁染色的饼子。还有很多地方的青团，染色的绿汁不是出自艾叶，而是鼠麴草。广东潮汕地区有食品“鼠壳粿”，就是用鼠麴草的嫩叶跟米粉做的糕团；浙江好多地方也做此类饼子，所以对很多浙江广东人而言，鼠麴草就是乡愁，就是童年。

周作人在《故乡的野菜》中，说浙江人喜欢用鼠麴草嫩叶挤碎取汁做糕点，浙江人称黄花麦果糕。之所以为黄花麦，是因为鼠麴草的花朵为黄色。初生的鼠麴草贴地簇生，茎叶上有一层毛茸茸的细碎覆盖物，摸上去，有丝绒的柔软触感。因为这细细的绒毛，古人便想到老鼠的耳朵，老鼠耳朵里也有细细的的绒毛，“麴”同“曲”，在古代是酒母的意思，可以吃，于是像老鼠耳朵、可以吃的野草就被取名鼠麴草，生动形象。过了三月，鼠麴草会慢慢长高，贴地的茎叶会有很多分叉，像珊瑚，像鹿茸，毛茸茸的样子是很多乡间孩子的大爱。五六月时候像鹿角的鼠麴草头部开始簇生好多花球，一朵朵明黄的小绒花与毛茸茸的淡银绿叶子非常般配。我们喜欢拽一片鼠麴草叶子，那种扯不断藕断丝连的微妙感觉，是农村熊孩子童年最喜欢干的事。

鼠麴草也是猪最爱吃的野菜，看样子口感就绵软清香，所以也叫佛耳草、棉花草等。当然，鼠麴草还有其他名字，比如清明草、无心草、糯米草等等，不得不佩服古人的智慧，每个名字都十分贴切形象说明了此草的特征。作为一种古已有之的野草，自然早早走进文人的心里。著名美食家袁枚在《随园食单》这样说：“捣青草为汁，和粉作粉团，色如碧玉。”普通的青团经过文人的描述，马上就青翠可人让人垂涎三尺。有一种大蚂蚁古人称为蚍蜉，这种懂得风雅的小虫虫，据说最爱喝鼠麴草上的露水，常当作美酒来饮用，所以鼠麴草又名蚍蜉酒草，这个草名，总会让我想起白居易的诗：“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跟绝大多数野菜一样，鼠麴草也有广泛的药用价值，祛瘀、止咳、化痰、利湿、退黄、平喘、降压……开的花可以泡茶去火，外用可治跌打、蛇咬伤等，不学不知道，一学吓一跳，鼠麴草怎么感觉跟古人的仙草灵芝一样了嘛。

对我们而言，春天，还是记得出来走走，采一把鼠麴草，回家打碎与面粉一起做饼子，在蒸炸油煎里，尝一下春天的滋味，尝一下生活本来的原汁原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