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窗

作者: 张凌云2020年08月13日散文随笔

夏日的北窗是个挺有意味的象征。

我常伫立在办公室的北窗下,极目张眺,看远处的风景。城市像一座巨大的山峰,用阴影遮蔽了朝北的建筑道路,整个世界一下子清凉下来,却不像春秋时分那种收紧皮肤的寒凉,更不像凛冽严冬那种直入骨髓的酷冷,就那么轻轻的,爽爽的,如泛不起一丝波纹,也扯不动一根心弦的微凉。

心是静的,视野和风景也是静的。蓝天下,所有的建筑物都如此清晰,绝不同于南方天空下被耀眼的阳光灼伤的同类,甚或使我忘了时间的存在。我不像站在一幢高楼里,如站在一艘巨舰的某层甲板,劈波前行于时间的海里,倒宁愿放弃了所有岁月和季节的变迁——— 眼前分明是一幅画,它有着同样的底色,并不会因为炎凉寒暑或雨雪风霜有所改变。

因此,我看建筑本身和开在楼下的店铺是一样的,看马路上的车辆和行人也是一样的,与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无非是同一条河,有的是相对固定的树木,有的是正在流淌的河水,可能有时泛滥,但总体平静,你既看不清河里的东西,也看不到河会流到哪里去,但那条河滋养了人间,上一分钟你可能还在故作姿态,下一分钟却融入那条普普通通的小河,融入千千万万莫名的浮游生物中,不知去往何方。

从心平如镜的线到众生归一的点,我在北窗前变得越来越小。但是,这个点亦会变大。

我会放大一些蛛丝马迹,放大一些残留的标志特征。譬如,还是看到那些建筑物,有时,我会看到时代执拗不前的脚步。

我的西北面一片空旷。建筑普遍不高,近处,是一些红瓦白墙的老式小区,远处,零星分布着几座工厂,金属的骨架隐隐透着反光,有几根巨大的烟囱和塔形建筑竖在那里,甚是惹眼。

我常会将这样的场景联系到北方城市,特别是有次去西北,耸立在荒原上的一座新城身上。而现在身处江南,发达的长三角都市圈地带,我依然有这样的感觉。

我喜欢这种感觉。那是一种昂扬着精神、澎湃着激情的感觉,是无论经济发达到什么程度都应当保持的感觉,许多东西可以替代或者重来,但精神不能,失去精神,人会变成行尸走肉,城市亦然,空洞如无灵魂的躯壳。

所以,我从那些依然不高而且破旧的建筑当中得到安宁。那代表期望中的某种永恒。尤其在夏天,当透过北窗,目光甫一接触那些熟悉而清晰的昔日邻居时,这样的触动更是意味深长———

再燠热躁动的心,也该清宁下去了。世界是静止不动的,无论站在山巅,还在处于低谷。北窗,是一面向阴的坡,让你把所有放下,回到一个很小却足够坚硬的原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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