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象良江河

作者: 段飞鹏2021年04月16日游记散文

走遍天下千江万河,我最忆还是郴江河的支流、老街西边的良江河。

良江河,发源于五盖山的枫木庵。儿时印象里,良江河河道蜿蜒,河水清澈;河水里有水草,水草呈青紫色,很柔滑,水中捞出拿在手上轻嗅,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水草顺流摇摆,姿态悠然。小鱼小虾成群,躲在水草里觅食;螃蟹横行霸道。水面稍有动静,鱼虾便以水草为天然屏障,迅速消失得无影无踪。

春分过后,岭南天气忽冷忽热,沃野开始变得阴冷、潮湿、雾腾起来。阳春晨曦下,良江河畔,柳青梨白,桃红花紫,莺歌燕舞,烟雨朦胧。河道两岸的水田大亩小丘,无序错落;河岸、田埂上的梨树苍老、稀疏,在空旷沃野尤为突兀;梨树刺破晨阳,树干下的皂角、冬茅草、荆棘生机盎然。

犁田的水牛牯,经不住嫩绿的诱惑,边拉犁前行,边抢吃田里刚刚长出的青草。它那粗大的鼻孔,不时喷出热腾腾的气息,根本不理会农夫的扬鞭吆喝。

燕子闪电般掠过牛背,不时在空中穿梭、盘旋。燕子啄取猎物后,成群结队,飞驰回巢。哺乳雏燕之后,它们又会返回犁耕的田野,或栖落在电线上,或落在梨树、柳梢枝头,叽叽喳喳,不停地梳理羽翼。

田野里那些成群的麻雀呀,蹦蹦跳跳叫过不停,紧随耕耘后的新泥间、田埂上、草丛中觅食。犁田的农夫一声吆喝,麻雀立即腾空而起,蜂飞而去,转瞬又会飞了回来。

白雀鸟、乌鸦、八哥不怕人。白雀身手敏捷,捕食翻犁后暴露出来的冬眠昆虫。乌鸦、八哥,则会落在牛背上、树枝头,不放过任何捕食的机会。布谷鸟不知躲藏在林溪间的哪个地方,放开嗓音,隔山对唱“清——明——酒醉!”“清——明——酒醉!”

转眼,良江河的端午水如期而至。河水会漫过岸边,淹没地势较低的稻田。洪水退去后,用不了几天,河水又恢复原来的长流,清澈、温婉。

孟夏,老街开始潮湿、闷热起来。赤脚走过青石板水巷,爬上高岗举目望去,禾苗返青,杨柳摆帘,南瓜开花,梨果青涩。良江河水不再冰冷刺骨,我们则开始下河搬螃蟹了。

良江河里的螃蟹个头不大,喜欢蛰伏在河中石头底下的砂砾中繁育,与活水共生。水质浑浊,泥沙污染的溪水、河流,绝对没有螃蟹。良江河水之所以清澈、湍急,源源流长,得益于上游有一条暗河,长年喷涌不止。

夏秋之季,河里螃蟹特别多。河蟹虽不及阳澄湖大闸蟹,但拌合油盐、辣椒炒熟后,蟹壳由青黑变黄红,嚼起来清脆生津、香辣可口,是道难得的美味佳肴。抵挡不住美味的诱惑,每当搬螃蟹的季节,我们每人只穿条短裤,或背鱼篓,或拿木桶、脸盆,沿河找寻螃蟹。如果运气好的话,每次都能抓一两斤螃蟹回家。

炎夏晌午时分,螃蟹会躲藏在河中的石块底下不出来。小石头可用手搬开,而大石块必须双手用力才能翻转过来。发现螃蟹后,要立即抓起来;如出手不快,螃蟹很可能将逃之夭夭。公螃蟹的反戈一击能力很强,如迎面抓捕,稍有不慎,那对硕大带齿蟹脚,像钳子一样死死卡住手指,立马鲜血淋漓;疼痛难忍之时,越想挣脱它的钳制,它反而卡得越死。这种血淋淋的场景,经常在我们抓螃蟹的童子军中发生。所以,要想尝到螃蟹的美味,最好不要浑水摸蟹。而河中的标杆子鱼,如离弦之箭,逆流而上,我们只能望鱼兴叹。

或许,我们抓螃蟹惊扰了水蛇的好梦,那手指粗、一米多长的水蛇,警觉地昂首摆尾,呈S型急速游过眼前,迅速钻进石洞缝隙。碰到这种场景,谁也不敢再往前行,纷纷躲避、上岸。听大人们说,如果被水蛇咬,不死也会脱层皮。谁愿意为了几只螃蟹而丢了小命呢?

我记不起良江河什么时候被人工改了河道。那笔直的河道避免了洪涝,而拦河坝却挡住了鱼虾、螃蟹、团鱼、水蛇等水生物的繁衍、生息。鱼虾少了,河水也浑浊起来,逼得白鹭只得到田间、池塘觅食。

时光荏苒三十载,河水奔流不复还。这五年,家乡的生态系统在慢慢修复,良江河河水由浊变清,河道自然成迂。河堤两岸又重现春有油菜花香,夏有鹭鸶起舞,秋有千重稻熟,冬有寒烟袅袅的原野美景。

秋渐远,叶凋零;炊烟起,晚风凉。我迈过那熟悉而陌生的家乡田野,独立在河边的古稀风雨亭,放眼眺望涓涓北去的良江河,一群背着鱼篓的少年,你追我赶突然划过我的眼帘,心头猛然一震,仿佛看到了自己懵懂的少年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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