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情的那种味

作者: 王忠范2021年08月30日原创散文

我的老家在大兴安岭下,是个小村,四十多年以前,我家住在村子前头,房子跟东西两家邻居相挨。都是砖石垒砌的草房,木制房门,烟筒立在房脊上面,柴禾垛堆在院套外。每家都用红柳编织院墙,既结实又不遮阳光还通风,不管谁家在院里做事、说话家家都能看见听见,就是饭菜的气味也是串通的。三家人共饮一眼井的水,同走门前的一条路,相互关照过日子,好像谁也离不开谁。

每日清晨,家家鸡架里的鸡不约而同地欢叫报晓,接着是家家打开房门的声音。早饭吃得早还要吃得饱,因为农人下地干一上午的活不能饿了没劲头,所以都是大饼子鸡蛋糕、小米干饭咸鸡蛋咸鸭蛋、豆包炖豆角等这些“硬货”饭菜。飘来飘去的香气让人知道别人家吃的是什么饭菜,小孩子若是馋了哪种饭菜就端着碗去邻居家吃一顿。那时候我读小学,村子里就有学校,而且离家很近。小伙伴在大门口相会,我给你一捧爆米花,你给他一把炒黄豆,大家吃得香玩得欢走得快,没多长时间就进校门了。

夏天三户人家都在自家的院子里搭起锅灶,晚饭就在院子里吃,饭菜的香味交织着缭绕着。东院徐婶做油焖青椒最拿手,她先将青椒里籽和筋刮掉,然后装进用面粉、肉丁、香菜和葱花拌成的馅,再放到锅里炸炒。嗤嗤啦啦的声音裹着几分辣味的香气扑鼻而来,没多一会儿徐婶就让孩子给我家和西院宋家送来冒着热气的油焖青椒。西院宋大娘做的锅烙茄子最好吃,个个茄子都是油汪汪的软乎乎的糊焦焦的,吃一口满嘴香。每每做好以后,宋大娘就隔着柳条墙喊叫我家和徐家:“快来端锅烙茄子!”随着逗一句:“小心香掉牙!”我母亲常去小河捞喇蛄,回来炸不咸不淡、鲜亮多味的喇蛄酱,那鲜亮的气味闻着就叫人发馋。母亲用木盘端出两大碗喇蛄酱,从柳条墙上递给东院一碗,再送给西院一碗,笑着说:“趁热吃更有味。”西院的宋大伯一看有喇蛄酱,就拎着酒瓶子到我家来,东院的徐叔也端着一盘咸豆子过来了,他们跟我父亲一起喝几盅。几盅酒下肚,话就多了,唠起互助组与合作社那些事儿,宋大伯就激动得不行,他曾是合作社的社长,觉得红旗社这个村名跟他都有关系,所以端起酒盅唱那首老歌;“合作化的农村一片新面貌,社会主义建设掀高潮……”。

冬日,是农民猫冬的农闲季节,吃得样数多了油水也大了。一进冬月,左邻右舍的女人们今天你帮我明天我帮你,相互协作蒸黏豆包。大家围坐在热炕头上,一起和黄米面、搓揉豆馅、包皮子,然后装锅有火候地热蒸。谈唠间,一锅锅黄澄澄的黏豆包出屉了,各家都要带回一小盖莲的黏豆包,吃个新鲜尝尝味道,也象征家家的小日子团圆美满。过了腊八,开始杀年猪了,三户人家的男人负责杀猪、接血、去头去蹄、洗肠子、剁骨剔肉,女人们有烀肉的、有煮血肠的、有拼凉盘的、有烩酸菜的。一切做好,三户人家的大人小孩欢聚在一起吃年猪肉,像坐大席那样快乐。餐桌上尽是“乡里乡亲连着筋,吃顿年猪肉更亲近”和“这一年没少帮忙,多吃点热血肠”这些真诚而火热的话题。庄稼院里充满了浓浓的香气和浓浓的年味儿,还有浓浓的乡俗村风。其实那些年月农家的日子并不富裕,但吃吃喝喝的生活中渗进了纯朴的乡情,所以人们觉得有滋有味。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