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欣赏

2023年03月17日优秀文章

经典散文欣赏(必读9篇)

远去的水车

文/龚农

眼前是丽江古城的木府旧址,吱呀作响的木轮按着固定的速率转动,述说着远去的故事。然而,这近乎工艺般精致的水车,置于灯红酒绿之中,太过于讲究观赏性,让我觉得有些隔膜,阻止了我继续翻动丽江"大观园"那深藏内页的冲动。

此时,我心里,那轮渐渐远去、模样粗陋的水车,那阳光下的五色水花,那极富节律的吱呀声,又变得清晰起来。

童年时我就读于城口县的一个山村学校,门前是一条小河,小河与杉木河的交汇处就有一个水车。这条小河旁的水车,它载满了我童年时的欢乐。来打米的,榨油的,挤满了人,是僻静山村最热闹处。放学后,星期天,我时不时去那里玩耍一阵,欣赏水车转动的优雅模样,好奇地观察着它的工作原理,惊异于水流的力量,一股碗口大小的水流,为何能驱使巨大的木轮转动。

水车是全木质结构,其工作原理就是一个简单的机械,大木轮带动小木轮,就提高了转速,形成了机械力。如果整个水车是一个硕大的车轮的话,那若干个木斗就是水车的轮胎,一些条木就是它的车辐,一根粗木贯穿其中就是车轮的轴心。水车的轴心横架在沟渠两边,水流从上而下,冲击着木斗制成的叶扇,水车就转动起来。灌满水的木斗随着车轮的转动而上升,到车轮的最高点时又将水倒进位置稍低些的木斗里,形成新的势能,驱使木轮不断转动。

哦,我终于弄清了无数个夜里解不开的疑惑!

那时,山区加工农产品多使用畜力,比如用牛力碾压漆籽。但水车的运用,更显山民的智慧。据县志载,城口在清道光年间,先有坪坝、沿河一带农民效法外地经验而采用水车。对此我颇不信,城口使用水车的年代恐远早于此。山区人的劳动强度大,在如何省力上定会大动脑筋,挑夫的翘扁担,背二哥的背架,普遍使用的尖底敞口背篓,都符合力学上的省力原理,令人叹服。与其说翘扁担、尖背篓适合崎岖险峻的生产工具,莫若说它们成了山民们平常生活的全部,充满了灵性的家庭"成员".尖背篓背出了希望,背大了壮实的小伙,背大了俊俏的姑娘。而今在县城的大街,我偶尔看见用尖背篓卖山货的山民,仍觉亲切。

水车虽然转速很慢,效率也不高,但在那个缺少电力和机械的年代,利用自然的动力为人们生活帮忙,也算是大大减轻了劳动强度,它不紧不慢地转动着日落日出的旋律,给勤劳着也枯燥着的山里人以丝丝慰藉。

现代生活的轮子,以水车数十倍的速度飞快地转动,各种催促让人们应接不暇。出行要快,办事要快,网速要快,连吃饭也是速食,酒席上更是直奔主题频频举杯,未曾肚饱人先醉。唯独人的身体进化跟不上外在的速度,五脏六腑的代谢依然按照规律运行。其实,事物的变化并不完全以快为好,也不是所有的慢都意味着落伍,质变与量变对立统一。快有快的道理,慢有慢的规则。生活需要张弛有度,收放自如。

水车虽优雅,终是与快捷的生活渐行渐远了。

每每想到童年的水车,仿佛再次感触到爷爷、外婆一样的抚摸与叮咛。车轴吱吱作响,水流哗哗倾注,流淌的诗意藏在远去的梦境,但特别清晰。

细节,是一面镜子

文/毛甫玫

1

前段时间,我家楼下单元门坏了,各种各样的"牛皮癣"广告便如无缝不钻的苍蝇般蜂拥而至。我常常为防盗门上被粘贴的乌七八糟、形色各异的广告贴而气恼,何止是广告贴啊,有人甚至用黑色或红色的印章类的东西把广告词横七竖八地印在家门两侧的白色墙壁上,严重破坏了居家环境,令我心疼不已。

请问始作俑者,这里是我家,你知道世界上还有个词语叫"尊重"吗?……我一面咬牙切齿,一面费力去清除这些污浊不堪的东西。

刷刷刷,一张张可恶的牛皮癣广告在我的怨愤声里变成了碎末。

这时,我发现了一个拇指肚大小的椭圆形的广告贴,印刷很精美,像一粒小小的纽扣嵌在门的右上方,恰好成了一个不错的装饰和点缀。我眼前一亮,甚至站定欣赏起来。当然更打动我的是它被安放的位置,不左不右,不上不下,刚刚好。我似乎看到了张贴者小心翼翼的动作和表情,看到了这一生活小细节的有心和用心,还有细节深处力透纸背的两个字——尊重。

最终,这个广告贴成了唯一的"幸存者"被我留了下来,而且,今年的居家保洁我就选的这一家。

很多时候,细节就是一面镜子,会照出你的人格,也会让你赢得机会。如果你是一个懂得尊重别人,为别人着想的人,就会赢得别人对你的尊重。

2

俗话说:"细微之处见端倪",我喜欢品味生活中的细节,一个信任的眼神,一抹真诚的微笑,一句暖心的问候,都散发着动人的光辉,成为我平凡生活中经久的收藏。

那一个夏日的清晨,收拾碗筷时,忽然听见楼下有喊声,一声又一声,持续不断,却听不太真切。我索性探出头去,原来是一位喷洒农药的工人,他仰着脸,把两只手围成一个喇叭状,浑厚的男中音在清晨的空气中跳跃。

"关窗,关窗——要喷农药啦——",

不由心头一暖,目光在他身上停驻良久。他有些苍老的年纪,花白的头发,不远处有一辆装载农药罐的拖拉机停在了路边。正值盛夏,太阳一大早就显示出了强大的威力,炙热难耐。他在小院的甬道上来来回回,边走边喊。

一个老人,顶着烈日,仰着脸,扯起嗓子,发出自己的最强音,为的是不让农药随风飘进居民家中。小区虽是多层楼房,但要保证各楼层的住户都听见,还是得费些力气的。

其实,这并不是他的工作本职,他的职责只是往树叶上喷洒农药。烈日下,此刻的他,原来在费力地做着一件份外之事。

敬畏这样的细节,因为它是生活中的至美,很微小,却满目葱茏!这样的细节,看在眼里,是风景;刻在心里,就是阳光。

3

今年春天,母亲生病住院时,我经常出入西海岸医院。医院附近客流量特别大,地理位置所限,门口的马路只有斑马线,没有红绿灯。行人要过马路穿越车水马龙,一般是自发凑等,结伴通过。

那天下午,下着雨,人又不多,我站在街头,看渐急渐大的雨线在眼前滑落,雨伞显得娇弱起来。想穿过马路去对面坐车,无奈车流不息,像一场公路拉力赛,你追我赶。瞅准一个空隙,我抬腿迈起了步子,可走到路中间,来往的车辆却突然增加了,一时让我心慌意乱、举步维艰。

为我停下的,是一辆真情巴士公交车。没有刺耳的喇叭声,一切显得那么从容。隔着车窗,只见司机师傅向我摆手,示意我快速通过。

我受宠若惊地穿过了马路,感怀中眺望客车优雅的背影,无语,却温暖。

"善人者,人亦善之".很多时候,真正让人长存心底的感动并不是什么大善义举,而是一个个细微处的关爱。我们的生活由千千万万个细节组成,细节是生活的细胞,是众生之间的一面镜子。愿更多的人能关注这面"细节"之镜,愿更多的心灵能在这面镜子前收获春和景明,收获清澈美好。

老街寻梦

文/程向东

走进乐余老街,在城市里匆匆的脚步突然放缓了下来,一幅深藏在民间的老旧的江南小镇风俗画,在夏日的阳光下缓缓打开……

仰望街头那座高高的牌楼,"乐余老街"四个镏金大字在艳阳下分外炫亮。呈现在面前的是一群典型的民国时期建筑,逼仄的街道,灰暗的色调,粉墙、黑瓦、石路、排门,廊檐相对,商铺林立。牌楼下的碑铭镌刻着老街的历史:老街始建于民国24年,为当地一位名叫张渐陆的富绅用两年时间建成,街长不过三百米……

走在老街的石板路上,仿佛沿着时光往回走,那些精致的小琉璃瓦,残红的廊柱,展现着尘烟遮挡不住的旧日繁华,那些店铺屋顶上的"老虎窗",仿佛站立在时间之外,沉默得如同哲人,见证着小镇老街的沧桑变化。叠靠在门侧的老旧排门,显得厚重而又懒散,像是一册被人遗忘的关于老街的线装善本,无言地诉说着老街人家的陈年旧事。

行走在窄窄的老街,恍然走进了历史的深处,那些抑扬顿挫的商贾市声、急促的达达马蹄声,茶楼酒肆的弦管乐声尤然在耳。又好像走进了一部老电影的拍摄现场,时常会产生一些入戏太深才会有的错觉:跨进残破的门槛,抬头望望灰暗的店铺,坐在柜台后面的是戴着蓝印花布头巾的阿庆嫂,抑或是扎着羊角辫的童年阿娇?

只是那些穿对襟褂子或者青袍长衫、背着包袱,揣着铜板银元从四方赶来的生意人,还有算命瞎子、卖小吃者、补碗人、箍桶匠、衣衫褴褛的乞丐和摇鼓叫卖的货郎业已散场,留在老街的只有手拿大蒲扇望着街上发呆的店家,廊檐下坐在竹椅上唱茶聊天的老人,三三两两骑着自行车或电瓶车的路人和我们这些东张西望的过客。

只是旧时的钱庄药房、渔行布店也已人去楼空或改换门庭,那些老字号的招幌也已随着排门的油漆剥落在岁月的积尘里,换成了统一样式的白底黑字的木质门牌。

只是老街曾经的繁华不再,买卖人的吆喝早已老去,只有店铺里风扇扇叶缓缓转动的声响和我们留下的零零碎碎的脚步声。

做秤的老手艺人还在,戴着老花镜的老人正低头聚精会神地为秤杆上秤花,明瓦上漏下的阳光照着他鬓角的白发,路人在石板上踏出的声响和聚焦过来的好奇目光,丝毫没有影响他的专注,好像在一杆秤面前,时间失去了重量,外面世界的喧嚣与嘈杂也变得无足轻重了。

与老秤铺对门的白铁皮店还在,店里挂满了手工制成的铁皮水桶、水箱、铁簸箕、铁勺,铁盆,店家也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工匠,正手脚麻利地拾掇散在地上的铁器。这些农耕文化的守望者,手艺代代相承了几十年甚至百年,让我们更真切地看到了老街的时光履痕。

老街悠缓的时光和古朴的风韵还在,没有汽车尖锐刺声的声浪、没有喧闹拥挤的人群、没有急促赶路的脚步,老街自在、平和、恬淡,坚守着一份宁静和老派,身处其中,好像面对着一条缓缓流动的历史河流,那些城市里的繁杂心绪便会像绿茶一样慢慢沉淀下来,一切都变得闲静,散淡而又真实。

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一座老房子,都有一条老街,它们是我们心灵深处无法抹去的梦。对于流落成老街客人的人,或许老街也早已随着老去的岁月褪色成了一幅幅黑白的回忆,但是,再次踏上老街的土地,那些在城市里匆匆行程中遗失的很多本应珍视的东西,在老街却轻而易举地找到了。

春在溪头荠菜花

文/吴建

春寒料峭,乍暖还寒时候,最早不畏严寒、破土而出的野菜当属荠菜了。古人陆游有诗为证:"残雪初消荠满园,糁羹珍美胜羔汤".而辛稼轩更是把荠菜花当成了春天的真正使者,留下了"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的名句。

民谚说:"吃了荠菜,百蔬不鲜。"荠菜的鲜美,非一般菜蔬所能比拟。然而,童年的我,却对这来自乡野之菜不屑一顾,天真地认为它瘦不拉几的,有什么可吃的?所以,第一次看到母亲挖了满满一篮子荠菜回家,我有些好奇:"娘,你挖这么多野菜干什么啊?喂猪的吧。"母亲笑笑说:"喂什么猪!喂人。""喂人?这个能吃吗?"我满腹狐疑。"怎么不能?可鲜着啦。中午给你们做荠菜炒鸡蛋。"吃午饭时,母亲端上来一盘荠菜炒鸡蛋。我专拣鸡蛋吃,把荠菜撇在一边。母亲搛了一筷荠菜放在我碗中,说:"尝尝看,可香了!"望着这鲜嫩翠绿的菜,我有点动心了,挑了一点放在嘴中,嗬,还真有点香气。嚼一嚼,一缕清香自舌尖上蔓延开来,顷刻满口生津。我不禁叫道:"真香!"我不再挑鸡蛋了,而是大啖荠菜。食后三日荠菜的清香仍留芳齿颊间,不绝如缕。

从此,每到早春,我便跟从母亲去河边地头挖荠菜。熬过了一冬,荠菜迫不及待地返青,叶片碧绿。母亲能用荠菜做出各种珍馐:荠菜炒肉丝、荠菜豆腐羹、荠菜春卷,荠菜馄饨等等。荠菜豆腐羹是母亲用荠菜做得最拿手的一道佳肴。她把豆腐放进油锅里煸,加盐,边煸边用铲子将豆腐压碎。之后将切得极细的野荠菜,放进滚烫的豆腐里炒,最后勾芡。一道色青白、味纯香的荠菜豆腐羹,便做成了。还未及端上桌,就香气扑鼻,入口更是绵软甘香,清新鲜美。

荠菜入馔历史悠久,《诗经》中就有"谁谓荼苦,其甘如荠"之咏叹。《尔雅》也称"荠味甘,人取其叶作菹及羹亦佳".唐代大诗人白居易留下了"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等诗句。北宋大文学家苏轼赞美荠菜"虽不甘于五味,而有味外之美".明代戏剧家高濂品尝荠菜之后,更是夸张形容"若知此物,海陆八珍皆可厌也"."阳春三月三,荠菜当灵丹",荠菜不仅富含丰富的蛋白质、胡萝卜素、维生素C及人体所需的各种氨基酸和矿物质,还有归肝、脾、肾经,有和脾、利水、止血、明目等效用。三国时期,神医华佗在三月初三这天,给一些患者只开一味药,名曰"荠菜煮鸡蛋",一听就让人涎水涟涟,未等入口,病情就好了大半。

很久没有去过乡野了,故乡并不遥远,远去的是我的童年。然而在不时穿越的风里,荠菜的靓影依稀。多么想在一个闲适的春日,拎一只小竹篮,陪同年老的母亲,融进春绿里,听春风与荠菜低语,让自己不再年轻的心重回童年,重新品味浓浓的母爱。

槐花五月香如故

文/钟芳

又是一年槐花盛开的季节,空气里到处弥漫着沁人心脾的甜香。这让我不由得想起季羡林先生写的《槐花》:"每年在春夏之交的时候,我一出门向西走,总是清香飘拂,溢满鼻官。抬眼一看,在流满了绿水的荷塘岸边,在高高低低的土山上面,就能看到成片的洋槐,满树繁花,闪着银光;花朵缀满高树枝头,开上去,一直开到高空,让我立刻想到新疆天池上看到的白皑皑的万古雪峰。"在先生眼里,一棵一棵的槐树,枝叶交错,连成一片,堆琼砌玉,洁白如雪,满目嫣然,芳馨氤氲,将一身的清香都吐露在枝头桠间,给人以美的享受。

我的家乡多槐树,田间地头,房前屋后,路边道旁,到处都长有槐树。每到芳菲五月天,满树满树的槐花开了,一串串、一簇簇雪白雪白的花朵绽放在枝头,散发着浓浓的清香。阵阵微风吹来,青枝绿叶间的花儿婆娑摇曳,宛如千万只玉蝶翩翩飞舞,舞姿灵动而轻盈,动情而灿烂,整个村庄都氤氲在甜甜的槐花香气里。蝴蝶飞来了,蜜蜂飞来了嗡嗡嘤嘤,在花丛间来往忙碌,好一派热闹景象。

置身一棵棵槐树下,槐们自由的生长,一片苍翠葱茏,那浓郁甘冽的香气扑面而来,是蜜一般的甜,是果一般的香,沁入肺腑,倍感清新舒畅,荡起无限遐思……抵不过诱惑,踮起脚,顺手摘一串莹白的槐花,放在嘴里品尝,一股清幽幽、甜丝丝的味道直往胃里钻,别有一番韵致,让人心花怒放,不禁陶醉于大自然的美好。

印象中每年槐花盛开的季节,是很让人快乐的时候,我都爱和小伙伴们相约去采勾槐花,我们将镰刀绑在竹竿之上,伸于树枝之间采割。随着噼里啪啦的声声脆响,串串结满花穗的槐树枝飘飘悠悠地落下来,我们一朵一朵地捋在事先备好的篮子里,那么鲜嫩的花瓣如洁白的米粒一般,不染纤尘,不一会儿,篮子里便装满了槐花。挎着白生生的槐花回家,大家都很开心,收获了满满的喜悦。

槐花清甜可口,是盘中的美味佳肴。母亲巧手,不论是做槐花饼、槐花羹、槐花糕、槐花丸子,样样都是香飘四溢,让人垂涎欲滴。母亲常把槐花洗净,打入两个鸡蛋,拌上适量白面搅拌均匀,放在锅里煎至两面金黄,香喷喷的槐花饼就做成了。年幼的我顾不上烫嘴,拿起便吃,直吃得小肚子又圆又鼓。让我感觉最好吃的是清蒸槐花。母亲把槐花洗净,拌入面粉里,垫上纱布,盛在蒸笼里,上火蒸20分钟,待面和槐花的清香味儿飘来时,撒上些葱花、蒜泥、细盐,浇上香油调拌一番,热气腾腾中引人垂涎,迫不及待地吃上一口,顿时感到软嫩怡人,口齿噙香。后在外参军求学工作的十多年,袅袅的热气里清香诱人的槐花香味仍让我念念不忘,现在想来,依然回味无穷。

"槐花五月漾琼花,郁郁芬芬醉万家。春水碧波飘落处,浮香一路到天涯。"都说女人如花,若把槐花比作女人,那满树的槐花,就像最知情意的小家碧玉,温婉聪慧、亭亭玉立,楚楚动人,惹人爱怜。东风一度,槐花又开香如故。朵朵盛开的槐花,在绿叶的交相掩映下,露出清逸优美的姿态,成了人们心灵最温情的慰藉。在这个初夏日,我愿做一株淡定馨香、洁白芬芳的槐花,感受它们独有的美丽和睿智,把内心的浮躁洗涤得风清月明,澄清如水。

原野麦苗新

文/赵文忠

冬天的原野,少了些遮遮掩掩,显得格外辽阔,极目远眺,天高地远,猛然间,对"大地"二字的内涵,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晴日暖阳是冬天难得的好天气,缓行于田间小径,满眼都是麦苗的新绿,风吹麦田,绿波层层涌来,仿佛要绿了裤脚、湿了鞋子。

霜降前后,新麦下播。六七日,新麦吐芽,一叶新苗钻出地面,色如黄花,嫩似韭黄,不由让人担心,它是否能挺过一夜寒凉。然而,隔日再看,它竟然由黄变绿,扬手招摇。这时,人们会在田里转一转,看看是否有缺苗断垄的,若有,及时补种还来得及。

麦苗在不经意中,生长迅速。第一次来看,只孤单单一片新叶;再看,已是两三片;隔上三五日,竟然直挺挺高出地垄,密匝匝不见缝隙,放开眼,地成绒毡,满眼都是绿。

小时候,不懂农事,总以为麦苗长得越高越好。听父亲讲,麦苗还有弱苗、旺苗、壮苗之分。弱苗纤细,耐不得寒,一旦气温下降,就有被冻死的可能;即便过了冬,盘头率低,产量上不去。旺苗则是抢跑者,不到来年打春,就已挺起了身子,其实这是很危险的,若下一场大雪,就会把麦茎冻坏,到了来年反而没了后劲,也会影响产量。只有壮苗,叶宽肥厚,杆粗身壮,能抗旱,能耐寒,一粒种子播下,长大后的麦苗就会分蘖出好些个头来,这就叫麦子盘头。盘头率的高低,直接影响着来年的产量,所以,只要看看一棵苗盘了多少个头,就能预测来年的产量。盘头率最高的是壮苗,而不是旺苗。

有很长时间,我对此非常不理解,旺苗怎么反而不好呢?父亲的解释是,旺苗实际就是麦苗"疯长"了,或许播种提前,或许施肥不当,总之,就是它不按时令,有违麦子的生长规律。麦子是越冬作物,还要经历一个严冬,能不能经得凛冽的北风、能不能耐得严酷冰寒,这是对麦苗的考验。"成长也得耐住性子。"父亲笑着说。

麦苗日新,多长壮苗。成长也得耐住性子,这不只是麦子的生长规律,也是一个人成长的必经之路。

老家门前的苦楝树

文/邵阳张亦斌

这株苦楝树到底有多大年纪呢?

我曾经很多次这样问母亲。母亲说,不就是一株苦楝树麽,谁记得那麽多!

但是,果园里的桔子树、桃子树、板栗树、梨子树是哪一年栽的,母亲记得一清二楚,甚至连当初栽树时的具体细节都清清楚楚。母亲记性这麽好,为什麽会记不住苦楝树的年纪呢?这个疑问一直在我童年的脑海里转悠好几年。

从我记事起,那株苦楝树就长得很高大,浓浓的树荫下,是我们小把戏的舞台。大家最爱的是苦楝树的果实——苦楝子。未成熟的苦楝子一串串挂在树上,青碧、圆溜、光滑,是弹弓少年的锺爱之物。那时的弹弓是苦楝树的枝桠做的,方法极其简单,只需折一段枝桠,在枝桠的两端缠上橡皮筋,便大功告成。苦楝子是天然的子弹。弹弓少年们手脚并用,爬上苦楝树,将苦楝子装满衣袋裤袋,算是装备齐全了,於是分为两队对战。一时间,弹雨纷飞,弹弓少年们的欢笑声送走了一个又一个晚霞,直到大人们喊他们回家吃饭了,大家才罢战,约定时间再开战。

苦楝树也开花,只不过它是慢性子,花开得较晚,等桃花梨花柑橘花开过了,苦楝树才像酝酿了很久似的,慢悠悠地开出淡淡的紫色的小花朵。苦楝花的花期倘若天气晴好,那些紫色的小精灵随微微春风飘飘洒洒,给比苦楝树矮小的梨树、桔树披上一层薄薄的衣衫;倘若不凑巧遇上绵绵春雨,那些紫色的小花随雨融入大地,不留些许痕迹。纵是如此毫不起眼的小花,照样走进名家大师们的笔下。王安石的《钟山晚步》有云:"小雨轻风落楝花,细红如雪点平沙。槿篱竹屋江村路,时见宜城卖酒家。"

"始梅花,终楝花。"苦楝花在二十四番花信风中排在最後,到了楝树开花,一个春天的斑斓,一个季节的热闹,也将悄然收场,以立夏为起点的夏季便来临了。

苦楝树名副其实,不仅苦楝子苦,连树皮都苦。也许就是这个缘故吧,它不像桔子树、桃子树等水果树那样遭虫子频频光顾。苦楝树极少遭虫,因而材质很好,是做犁架、水车叶等农具的上好材料。虽然苦楝树的用途广,但老百姓都不栽苦楝树。苦楝树的繁衍,完全得益於鸟雀。苦楝子虽然苦,却是鸟雀们喜爱的食物。苦楝子成熟後,鸟雀们便聚在苦楝树上啄食。有了鸟雀们的啄食,苦楝子的果核便随鸟雀的粪便散落四方。一到春季,果核便破土而出,迎着春风春雨成长。

老百姓不栽苦楝树的主要原因,大概是因为它的名字中含有一个"苦"字,不中听,寓意不佳吧。记得我的一个远房婶娘当年家境不好,便怪罪屋门口的苦楝树,硬逼着丈夫把那棵树给砍了,栽上杨梅树、桔子树。苦楝树砍了,婶娘的家境并没有因此好转,直到十几年後改革开放了,她家才过上好日子。

现在每次回家,我总要到那株苦楝树下看看,坐坐,聆听少年时代散落在这里的欢笑声,抚摸春风秋雨在这里刻下的痕迹,思考着童年时的那个疑问,这株苦楝树到底多大年纪了呢?

我不再问母亲这个问题了。我也知晓母亲为什麽不记得苦楝树年纪的原因了——苦楝树是贱树,不用人栽,谁还记得它是哪一年长出来的呢?

是的,苦楝树的确是贱,没人为它施肥,没人为它浇水,甚至没人正眼看过它一眼,但它依然顽强地生长在故乡的那片土地上,一年又一年。

故乡的古井

文/孙守名

对于故乡的古井,我有着与生俱来的敬畏之情。

村中有三口水井,北侧靠近芦苇荡的那口最为古老。井口方形,青石板砌成,凸起于地面;井壁青苔绿纹,分不清砖石硬泥。每当芦苇飘絮时节,暖风醉人,夜幕初上,井旁就聚集些老人,吹拉弹唱,说古道今。村中半大小伙俊俏媳妇也时常凑些热闹,三三两两,来了又走,走了又来,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年年如此,代代如此。

后来听古稀老人讲,这好像是一种传统的祭井方式。隋末杨家兄弟被李渊父子击败后,孤身脱逃,流落于此,依制建村。紧靠村北,开凿水井一口。据说,水井被凿开之时,清澈甘冽,杨家兄弟以为此处终老可靠,因此痛饮三天,从百里之遥的桑村请来懂些弹唱的盲人,设乐吟歌,七天有余,那时节正值芦絮随风而飞。从此,代代相送,从不间断。是一种古老的神秘仪式,也是一种对水井的敬畏与膜拜。

另一眼水井位于古村的中央。高大的银杏树遮天蔽日,水井像一位慈眉善目的老人静静地踞于树的右侧,向我们娓娓讲述着一个古老的传说。方砖砌成的井口光滑瓦亮,一副残旧的辘轳已然失去了往日的风采。从井口望下去,已是水落石出,只有碧绿的石壁氤氲着油油的水气,还可显示出昔日的风光和辉煌。

这口水井是村庄荣耀的象征。上世纪四十年代,刘邓大军南下,途经此地,看到村中水井少,百姓吃水略显困难,就想开凿一眼井,以备不时之需。谁知三天三夜,硬是找不到甘甜之处。几位老人出谋划策,寻找出村庄的重心,在一座破旧的土坯房旁挖出了这口井。果不出所料,此处井水甘冽清凉,浸人心骨。大家欢呼雀跃,在井旁植奇种异树以示颂扬。

井旁的银杏树作证,春来秋去,寒暑易节,这口水井成了远近十里八乡的生命之泉。几十年来,慕名而来的挑水人络绎不绝。上了岁数的老人提着水桶来后,坐在银杏树下的石凳上,悠闲地吸上一锅子旱烟,轻轻摇动辘轳,转眼间就装满了一桶水,然后步履沉稳地提着就走。半大的小伙子挑着副担子,左顾右盼而来,磨磨蹭蹭等上半天,看有没有水葱似的姑娘家来挑水。献个殷勤,说个笑话,是常有的事。当然,那些正值妙龄的姑娘们也乐得消受甜蜜,站在一旁抿着嘴看那人忙前忙后,尽管他不是自己心仪之人,但那又有何妨呢?拾掇完这些琐屑的事情,小伙子终于心满意足,挑上水桶,吹着口哨,消失村东的胡同巷口。

再后来,从省城下放的李家来到村中,荡起一阵涟渏清波。那李家小姐生得如花似玉,只不过命途多舛,正当她与心上恋人缠绵交往得如痴如醉之时,偏偏转眼间就从天堂一下子坠入人间地狱。生活的窘迫,命运的失意,更为痛心的与恋人的遥远阻隔,让她精神上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初来村上时,清秀明丽的样子,穿着时尚得让村里人眼花缭乱,惊羡讶奇的目光围绕着她里三层外三层,那真是如天仙下凡人间一般。只是时隔不久,憔悴倦怠就显露出来,时常,抑郁的眼神越过毫无遮拦的天空,茫然的注视着天边的孤雁,那神情那无措让人看来心疼不止。第二年春上,在一个清风流畅地舞动的夜晚,揽衣脱履,投井而死。据说她是听到恋人负心的消息后,承受不住精神的折磨,悲伤地离开了人世的。村里人围拢来,想方设法无计不施,才将那女子捞出,肝肠寸断的哭声,凄惨的场景,让人唏嘘不已。只是,那口水井从此再无人去用,辘轳逐渐残破,时不时有只不知名的小鸟落在上面,叫声哀婉凄厉,催人泪下。

还有一口井位于村庄的东南一隅,紧靠一方半亩池塘,一棵歪脖子老柳树从井旁穿过,斜卧于"一鉴开"水塘之上。井口呈圆形,四周围以竹篱,东北方向有一开口供人们出入。这眼井水质随季节的不同而千变万化,春秋清冽,夏季浑浊,冬季枯雨时节最为甘爽。夏季一场大雨,池塘水满涨溢之时,井水与之相通。最为热闹的日子也就到了,整座池塘成了喧腾的海洋,鱼儿欢跃,跳入水中游动的孩子们把欢乐和幸福全部带给了这个夏天。只是,此时的水井已无人问津,静静地注视这个喧嚣的季节,忧伤地想着被人冷落的心事。

水井是时代的象征,是历史的见证。岁月注定要流逝,古老的生活方式也必然要被打破。当村庄逐渐走向文明之时,那些曾经哺育过一代又一代人的水井也就退出了历史的舞台。三座水井,相继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曾经的辉煌和繁盛转眼间也就变成了烟云雾霭。

在昏昏沉沉的酣梦中,还时不时依稀映现出水井的影像。那些与古井有关的人或事如潮水般涌入脑海,沉淀成一段段甜美的记忆。也许,古老的水井是我们生命中匆匆的过客,它悄然而来,又默然而去,留给我们的只有一抹残月般的幻影。不过,我们又何尝不是过客呢?

故乡的早春

文/汐湄如烟

许多年没有回故乡过春节,故乡的一切也变得模糊不清。

当我企图在仅留着的几张旧照的背景上,寻找关于故乡的记忆,在旧文字里搜罗故乡的曾经时,才发现,故乡是那么的遥远,任我望断云海,望断山水,也碰触不到巴山上的一树剪影。一种被遗弃的疼痛,它紧紧的绞缠在我的心里。

流泪了,为遥远的模糊不清的故乡,为漂泊异乡作异客的自己。我知道,不是它放弃了我,我相信,它时刻张开温暖的胸怀等待我回去,如我的母亲一样。是我,一次一次地绕过她的身边,绕过岁月的变迁,从若即若离到隔岸眺望。

立春已过了几日,我却没能在小院里找到更多春的消息。几盆桂花青绿的枝叶间,又开出繁星点点般的细碎花朵,清清淡淡的聚集,也会在一阵风过的时候突然的香味浓烈。院墙脚边的一绺叫不出名儿来的草,开出的一片紫色的浪漫正在慢慢的凋零。而那一排排被我安置在院门左右两边的芦荟,没日没夜的绿着,给我一年的葱郁。都说这城市可以四季如春,亦可以四季如秋,我似乎很难从不清楚的界限里,找到春和秋的区别。也许,只有它的夏天,才是真正的主体吧。

于是,想要在这一方山水的一草一木间,寻找到故乡早初的痕迹,的确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情。对故乡记忆的模糊不清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但从另一方面想来,也许能让我作一些想像的描绘,而让遥远的故乡在手心中的形象更加美丽鲜活起来。

依稀里还记得早春抵达故乡的田野上并不太迟,立春之前,气温已明显上升了许多。虽然早晚依旧的有些冷,清晨还可能会在水田边,菜地里找到薄薄的冰皮,晚间也会听玻璃窗外的寒风呜咽,但上午及下午有一段较长时间会是阳光明媚,温暖融融。

于是,小街上,晒场上,河边,山头--很多的身影在活动。孩子、女人、男人、老人等,他们纷纷从阴冷的屋子里走出来,在阳光下坐坐站站,拉拉家常,打打闹闹。乡音浓浓里,比过年的亲热还要多。

而这个时候,孩子们是最不安份的,他们常常会在一小片平地上画出某种图案来玩游戏(记得小时候所有的人都叫那游戏为跳飞机)。虽是游戏,可输赢的结果却是每一个参与的孩子最关心的,因而总会为自己组队的利益而与对立发生争执,吵个不亦乐乎,甚至有时候会动手动脚打上一架,哭着继续。

很简单的游戏竟然会让孩子们玩得满头大汗。他们的喧闹,给依然有些寒冷的早春带来了最新鲜的生命力。在他们的笑声中,母亲们的脸上越来越晴朗,老人的眼睛里也泛起了金色的光辉。儿时的自己亦一样跳着飞机唱着春天在哪里,然后,等着父亲拿了张毛巾来帮我擦掉头上的汗水,顺便扑在他怀里嗅着淡淡的烟草味。

不要试图在故乡早春的田垅上小溪边或者房前屋后找到花朵,那只能是白费力气。经过一冬严酷的寒冷后,许多的花和叶都已然落地为尘,虽然竹和松柏会披着绿色的衣裳在风中招摇,却显得太陈旧了,让你感觉不到春的气息。

你可能会埋怨冬的残忍,它强迫了太多的意愿给大地,你也可能会叹息春天来太迟。不,就在你低头扒开那些落叶枯草的时候,就会发现许多新鲜的嫩芽正在从土地里涩涩地冒出来,透着春雨般晶莹的明亮。仔细聆听,你会听到它们发出的笑声,正在震撼着解冻了土地,此起彼伏。

于是,你看到山岭上的麦田已成片的新绿;你看到小院里的桃李打上了花骨朵;你看到河边的树丛在绿影中尽情的舞蹈。还有河水,清澈了,欢愉了,波光鳞鳞的皱褶间,成群结队的小鱼儿相亲相爱。

在这样的日子里,你最惦念着的是那些打着花骨朵儿的桃李,早晚都会跑去看它们,甚至夜里做梦都会记挂着。你只想看着那花蕾一瓣一瓣地抒展开来,就如一个跳着天鹅湖的女孩子一样的迷人。你可能会在粉红的洁白的色彩里突发奇想,如果桃花开成了紫色,而李花开成了蓝色,那又将是怎样的一场倾城?

也许你还会假设自己是一个触犯了天条的仙女,被打下凡间做了一只小蜜蜂,在你尝到了第一口花蕊间的甜美时,就再也记不起天庭的模样了。有没有假设一场与桃花相关的邂逅呢?某个清晨,你披一身阳光伫足在桃林,回眸的瞬间--

如梦如幻如诗如画。当你在想像中穿行,在黑白间寻寻觅觅,在意念中朝思暮想的日子,也许花朵们正酝酿一场预谋。某个你来不及前去会唔的凌晨,就浩浩荡荡的绽放了。你一定会感叹不经意的错过,却又是那么的欣喜它们美丽的绽放。你知道有时候错过的瞬间也许会惊心动魄,但等待更是一种美丽。你会在这样的一片灿烂之中等待着下一轮花骨朵再站上枝头的日子到来。

儿时,对故乡早春的记忆最多的是:阳光下的游戏、母亲背篓里的小野菜、父亲手里的毛巾和书包里翻旧了的画册。成年后,如果有幸在故乡早春天气里返回老家,我一定会去后山的桔林里寻找到一棵高高的桔树,它站在最高的山坡上,有些孤单,却枝繁叶茂。那是我的祖母我留下的唯一财产,在她健在的日子里,每年春节,她都让人摘下特意为我保留枝头的红透了的桔子,等我回家。

如今,我再也嗅不到故乡初春的青草气息,也看不到那一棵桔树,甚至都不能凭借想像勾勒出故乡的轮廓,但我相信故乡的早春依然还是那样的清新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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