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撒哈拉

作者: 孙瑜2020年06月04日心情随笔

撒哈拉沙漠终是要踏上的。

三毛的那本《撒哈拉的故事》,少女时代看过,从此埋下了那份属于前世回忆般的乡愁。

在埃及的撒哈拉沙漠,乘坐四驱越野吉普颠簸在滚烫的沙子间,不断翻滚,跳笑,尖叫,才真正体会了什么叫畅游。撒哈拉,铅华洗尽,从地平面雄伟立起,这个如同另一个存在的古老空间,似乎是难以跨进的平行宇宙,在骄阳下反弹着耀眼的白光,用巨大无比的热力,不动声色地显露着它的威严。形态各异的沙丘,随着光线的变化展示出金黄、淡粉、赭石、铁灰等不同的颜色,与橘红的落日交融出别样的风情。

天,高阔而悠远;地,神秘而安静。

无际的黄沙之上,不时有淡褐色的风呼啸而过。偶尔冒出的一株野生植物,带着与生俱来的不羁,淡定盛放,安详得近乎优雅。远处,有一只鹰从高空掠过,速度快得连影子都没有落下。

撒哈拉的沧桑,就是如此的大写意。

阿拉伯语的“撒哈拉”,意思是“广阔的不毛之地”,昼夜温差高达50摄氏度。但撒哈拉沙漠中发现的史前壁画和岩画却可以证明:大约在公元前5000年至公元前2500年,撒哈拉处于一个绿茵时代,这里曾有过充沛的雨量、蓊郁的森林、青葱的草原和发达的畜牧业。但后来不知什么原因,撒哈拉的季风雨少了起来,降雨量和蒸发量发生了无可逆转的失调。江河湖泊日益干涸,植物枯萎退化。撒哈拉从热带的“稀树草原”变成“干旷草原”,又从“干旷草原”变成了沙漠。

夕阳晕染着骆驼群和已在沙漠中生活了上千年的阿拉伯游牧民族——贝都因人。“贝都因”在阿拉伯语中就是“荒原上的游牧民族”,属于阿拉伯民族的一个分支,他们不喜欢受制约,只听命于酋长。远离现代物质文明社会的他们,目前主要聚集在埃及东部的西奈半岛和撒哈拉沙漠中。

生命,在如此荒僻落后贫瘠缺水的撒哈拉,时时被烈日炙烤着,居然一样欣欣向荣。世上真的有这么一群人,过着和我们截然不同的生活,贝都因人就在沙漠中生老病死,与自然浑然一体,并不需要过分挣扎。什么样的日月变迁,都不会让他们迷失本性。

我那天穿的是凉鞋,下车走过沙丘时,沙灌进了鞋子,脚犹如触到了冒着火星子的碎煤渣,烫得发疼。而这个令人生畏的生命禁区,却是贝都因人自由的天堂:他们住在沙漠的帐篷中,光着脚走路,骑骆驼找水,无拘无束地生活着。他们对外界一直保持着必要的陌生感,男人们穿着素净的长袍,头裹围巾,默不作声;而妇女们,一概用黑色的纱巾把自己的脸包裹起来,只露出深眼窝后面隐含探寻意味的略显惊恐的黑眼睛。

在沙漠生活,必不可少的是骆驼。要在沙漠严酷的条件下生存,水是真正的生命之源。贝都因人的骆驼是找水专家,任凭沙海茫茫,骄阳似火,酷热难耐,单峰骆驼却从不会迷失方向,并能发现地下深达几百米的水源。严酷的大自然,使骆驼成为极限环境中生存的冠军。新娘的彩礼、罪犯的赎罪金、赌徒的赌注、酋长的财富等等,都是以骆驼为计算单位。骆驼是贝都因人不可缺少的伙伴和最重要的财富。

但世世代代崇尚自由的贝都因人,如今却成为被观赏的活标本。一拨儿接一拨儿的游客寻到这里猎奇,骑在贝都因人的骆驼上,让瘦小的贝都因少年牵着骆驼,在沙漠中短途往返,并从各个角度帮他们拍照。我身边有两个刚会走的贝都因孩子,因抢夺一元的小费,相互厮打,哭叫不止。

野蛮、愚昧和文明在这里共存,生命的卑微与尊严在这里交汇。撒哈拉,白天的酷热与夜晚的冰寒,如同人世间的冷暖,循环更替。

三毛有一句话我很喜欢:“让我去爱,即使爱把我毁了,我宁可拥抱一个血肉模糊的人生,也不要白开水一样的空杯。”

相较于毫无曲折的地平线,撒哈拉沙丘那种错落起伏的抛物线更具悬念。

时间在撒哈拉失了效用。

生活并不诗意,各种不得已的苟且,此起彼落。但我还是愿意,一次次,将目光投向远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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