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美与审丑

有人说，人类的终极目标是对美的追求。当然，这里的“美”是广义上一切令人赏心悦目的事物的总称。比如美人、美景、舒适的生活、愉快的心情，以及社会新闻报道中的满满的“正能量”……不可否认，它们就像空气一样不可或缺，既是人类生活的组成部分，又是其精神世界的养分。

但十分遗憾的是，“审美过度”的现实似乎扭曲了我们审美的初衷。在“拼颜值”“看脸世界”等口号煽动下，在整容技术支持下，在PS、美图秀秀等高科技产品的帮助下，人造美女批量生产，人造美景铺天盖地，就连美食，也必须在出锅后先来一张反复修饰的靓照，获得朋友圈点赞膜拜后才能安心成为一顿普通的盘中餐。这样的就餐方式容易“破坏”人际关系，因为每当我在午餐后看到老妈在她的微信朋友圈晒出的精美菜肴，常令我怀疑它和自己才吃过的“黑暗料理”是不是出自一人之手，以致对老妈的诚信产生了些许“怀疑”。

没错，审美过度必然导致审美疲劳，就像顿顿享用龙虾鲍鱼，最后必然导致闻到它们的味道就令人作呕一样，这种暴殄天物的现代模式显然已经令部分人失掉了自身的鉴赏能力，或是失去了鉴赏美的兴趣和信心。因为几乎没有什么“美”是真的，一切都可以被加工或复制。因此若听到有人说出“世界是复制品”之类的疯言疯语，或是以“选择故宫这样庄严的场景拍摄不雅的行为艺术”来宣誓自己独特存在，也就不难理解了。

但事实是，生活中的“丑”远远多过“美”，它才是美的母亲。所以学会“审丑”，才懂得“审美”。试想，有多少人天生是美人呢？如果我们不能接受自己样貌上的不完美，永远以修图或整容来满足自己可怕的虚荣心，恐怕只能活在虚拟世界里。相反，努力修炼自己的心智，即使外表略逊，智慧也能弥补。再者，我们生活的世界，从未风平浪静。人人都爱蓝天白云，但那些阴暗的日子，不是靠欺骗或麻痹就能度过的。我们追求社会的一派和谐，但阳光背后的阴影依然黑得浓重。有人选择得过且过、粉饰太平；有人却选择直面那些丑陋和不堪，深入阴影之中，探寻“真”而非“美”。譬如许多新闻记者为了还原事实真相，常常要冒险深入“虎穴”调查采访。还原真相的文字或许笔锋犀利，却直击心灵。“批判”说明关心，“还原”说明求真，直面丑陋的痛心彰显的是责任，从而赢得了社会的赞誉，这便是求真之美。

审美与审丑，相辅相成。诚然，人类的天性倾向于前者，但更真实、更有意义的却是后者。尽管人们向往香车宝马的物质生活，但大多数人在现实的粗茶淡饭里体会到的才是最长久的温暖。或许最重要的一点正是如此：审丑的真实中，我们发现了美。所以十年后，街角的咖啡店里那个找角度自拍的美女一定不是我，我可能正蹲在店外的台阶上采访一名清洁工大爷，从他额头的汗珠里发现了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