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走的时光

作者: 杨建华2020年08月14日手机美文

时光在走。转眼,我从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兵,成为同事眼中的大姐,年轻人心中的阿姨、大妈。一切仿佛就是弹指一挥间。

2017年岁末,当我把即将出版的系列文集《我们的队伍向太阳》交给我当年在解放军报发表第一篇作品时的责任编辑曾凡华时,他颔首笑道:“雪泥若想留鸿爪,年年日记始新篇。这是你送给自己最好的新年礼物。”

是啊,新年的礼物,在我们每个人的心中都有着异乎寻常的分量和印记。

小时候,年是大人们忙碌而又隆重的节日,是孩子们为之雀跃和期盼的红包;是一颗颗甜蜜的糖果,是一朵朵缤纷的烟花……那万众同心、万家欢庆的幸福时刻,即便再过经年,也会留存在每个人的心底。

时光在走。

1977年1月,14岁的我入伍到驻扎在河南许昌的解放军某部当了一名通信兵。从早到晚的室外训练,加上不分白天黑夜的紧急集合、野营拉练,不到半个月,便让我们这些从南方来的孩子领略了大雪飘舞、寒风凛冽的滋味,有的耳朵冻得像透明的红萝卜,有的双手肿得似掺了高粱面的大馒头。为了保暖,我们几乎穿上了部队下发的所有冬服。

新兵连里过春节。年三十,部队给每个班发了一大盆饺子馅和半袋面粉,却没有任何工具。当过“知青”的班长组织大家把遮挡沙尘的塑料布铺在床板上,用啤酒瓶当擀面杖,人人动手,各显本领,忙到晚上七八点才到炊事班煮饺子。煮熟的饺子一个有巴掌大,好多都破了,可对于我们这些正长身体的年轻人来说,不亚于美味佳肴。没想到,当晚,新年的美梦刚刚开始,紧急集合哨响了,宿舍里一片慌乱,大家摸黑穿上衣服,三下两下打好背包就往外冲……队伍在县城边奔跑了一个多小时,带回营区时,已是残兵败将一般。营长虎着脸命令一个一个检查。就在这时,我的身后突然发出一阵哭声。原来,战友郭萍因为个子小、动作慢,担心紧急集合影响团队时间,每天都不脱棉衣棉裤睡觉,可是年夜饭吃得太多,肚子胀鼓鼓的,而部队卡扣式的皮带越拉越紧导致她从半夜就开始憋尿,早上又折腾了这么长时间,没等宣布解散,她实在忍不住了。

尿了裤子的郭萍用嚎哭疏解无助。营长愕然,只能宣布解散。战友们赶忙匀出干净的衣服让郭萍换上。大家拉着她到院子里堆雪人。一个,两个,三个,堆雪人成为那个春节最受欢迎的集体活动,郭萍也终于笑了。那形态各异的雪人,是年节馈赠于我们的青春贺礼,伴随我们告别学生时代,成为一名真正的军人。

时光在走。

10年后的春节,我已经是陆军武汉总医院的一名护士。值年夜班,似乎是各单位年轻人的专利。不同的是,那天有个危重病人,接班时,医生暗示说:“他情况不好,可能熬不到新年。”这让我心里很慌,很怕。因为我熟悉那个病人。他上过前线,受过伤,却由于耽误了治疗倒在一个慢性病上。医院里大部分病人都出院了。我守护在急救室,心想着:救他!信念支配着我调集军校所学的所有知识,全神贯注地应对发生在他身上的细微改变。

在他“嘣哒嘣哒”的心跳中,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坚持值守了整个通宵,直到他的脸色从深紫变暗红,神志从昏迷到睡眠。他挺过了除夕,迎来了新的一天,新的一年。

“谢谢!我还活着。”

那一刻,我忍不住流泪了,没有什么比生命更加宝贵,没有什么比战胜死亡更让人感到幸福和欣慰了。

时光在走。

1996年春节前夕,我调到战士报后第一次去广西边防采访。十万大山,蜿蜒崎岖的山路,让那次采访充满了危险和不测,然而,我看到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边防,以及边防军人。有一个名叫鬼屯的哨所,依山而建。因为少有平地,仅有两间房。战士们在房间里睡觉、做饭、避雨,在屋顶上学习、下棋、谈心,墙壁上挂个铁圈就算是“篮球架”了,买个肥皂、洗衣粉至少要跑二三十里路,然而,他们却有着让人吃惊的乐观和豪迈。

因为我的到来,战士们像过节一样高兴。为了表示对我的欢迎,哨所负责人黄排长特批我随战士们到边境巡逻,还把哨所升旗的光荣任务“移交”给我。

那是一次难忘的升旗。天刚亮,战士们起床、集合、点名、报告,仅有的8个人围着门前不足十平方大小的一块空地排成了弧形,在16只眼睛的紧紧注视下,我迈步走到旗杆下,亲手将鲜艳的五星红旗冉冉升起……初升的太阳将国旗和士兵构筑成一幅庄严的图画。在随后一整天的巡逻中,我和战士们爬过一道道山坡,走过一块块界碑,累得精疲力竭,却看到了他们刻在剑麻上的心愿和誓言:“站好三年岗,幸福十亿人!”“保家卫国,从捍卫每一块界碑做起!”

那时候,我感慨万分,真正理解了军人的牺牲奉献,理解了军人最无私、最伟大的家国情怀。

时光在走。

2009年,女儿参加高考,分数放榜后,她高兴地跳了起来,她可以选择全国众多的一类优质院校。然而,我和她爸爸都竭力主张她报考军校,作为独生女的这一代人太需要锻炼和成长了。女儿虽然从小都不算娇气,可刚去军校时也没少诉苦。孩子的每一次抱怨都揪着母亲的心,我也不止一次地跟战友、同事、领导抱怨过“时代在变,我们的带兵方法是否也要与时俱进”等,实际上,那都是在掩饰自己对孩子的担心。

寒假到了,出现在眼前的女儿让我有些恍惚,这是她吗?原本惨白的脸色变得黝黑而透出红润,原本有些驼背的脊梁挺得直直的了,原本拖拖拉拉、漫不经心的性格变得利落而自信了许多。如今,女儿已经在读博士了。

时光在走。

伴随旧年的钟声,我们每个人都迈进了新的一年。回看走过的日子,无论是否留下记忆,它都溜到了我们的身后,而每一个开端,都给我们带来希望和憧憬。愿在有限的生命时光里,我们始终一步步向前,一点点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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