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的味道

2020年08月19日心情随笔

一个寒假,我与几个好友跟随两个同学去了宁国与安吉交界的地方——凤凰。年少的轻狂浮躁与山林的幽深寂静便有了一次亲密的接触,在我的心里刻下了无法忘却的烙印。

那地方真的很偏僻,偏僻得让人生出一丝怕来!

沉默的大巴拖着我们在几十里地都不见一人的山间公路上转悠,正当车喘着粗气向一个坡顶冲刺时,前方竟突然闪出一个人拦在路中搭车。驾驶员停下车,并没有开门,而是提着一根铁棍走向他。经过几分钟的交流,驾驶员这才让他上了车,又继续前行了。走了一段路,那人下车后驾驶员才说:这地方经常发生抢劫!我们听了毛孔都竖起来了,猎奇与新鲜瞬间就蒸发了,取而代之的是恐惧!

经过三个小时的颠簸,总算平安地到达了目的地。路的两边,十来间寒酸的房子便组成了的小镇,一个肉案子和几个小店成了山里人唯一的消费场所。卵石与黄土夹杂的两米左右宽的山道被我们踩踏了半个多小时后便消失了,接下来是几里地的一边靠山、一边临壑的羊肠小道。我们终于在太阳落山前赶到了同学的家。“今天运气不错!要是下雨我们可能要到9点钟才能到家!”同学的一句话说得我们面面相觑。

晚餐很丰盛,有鲜香菇和麂子肉。同学的弟弟说麂子是他几天前猎获的。他的话让我们迅速恢复了活力。扛枪打猎是我们梦寐以求的,只是以前仅在文学作品中见过,想不到今天竟走进了我们的生活

饭后我们嘎吱嘎吱地踩着木楼进入了房间。第一次摸起一人多长的土铳别提多兴奋了。“这么重啊!”来自市区的女同学怎么也端不平它。我端起它将黑洞洞的枪口瞄准了她。“我怕!”女同学的嗲叫和胆怯的躲闪引得我更加来了劲。“叭!”我一边模拟着枪声一边扣动了扳机。“快放下来!”同学弟弟的一声吼叫把我们都镇住了。“那里面已经上了药!虽然没上辣子,弄不好也会走火的!”他的解释让我的脸陡然煞白,后怕纠缠了我数年!

经过一夜的修整,第二天我们就在峰峦叠嶂、林木参天的山间转开了。吱吱呀呀的独轮车在羊肠小道上演绎着古老而单调的生活,山民把红芋、冬笋、干菇推到集镇上去交易,再将所需的油盐酱醋和生活必需品驼回人烟稀疏的山寨。间或也有人扛着粗直的木料艰难地往外运。那羽色艳丽,拖着长长的尾翼的鸟儿带着我们新奇的目光从这山悠悠地飘到了那山。

同学带着我们“瞻仰”了几棵在教科书中才见过的伟岸的银杏,一人都抱不过来,肃穆之情油然而生。“以前有很多,被人砍了不少,现在已出台政策保护了!”同学的讲解让我们顿然生出些许惋惜。“那儿以前有人看到过两条水桶粗的大蛇在嬉戏!”同学指着前方一黛色的峰峦说道。神秘和害怕立时袭上人的心头。再往前靠近一点,日照便完全被山峦遮蔽了,身上立时生出丝丝凉意来。

弄出微微的汗来,我们终于爬上了山顶,极目远眺,才真正领略了王家新《在山的那边》的诗意。“……有一天我终于爬上了那个山顶/——在山的那边,依然是山/山那边的山啊,铁青着脸/给我的幻想打了一个零分!……”“山—那—边—的—海—呢?”我们大声地向群峦索问,颤颤的回音久久地在沟壑间飘荡,给出了一个与问题同样的答案!我们切身体验了诗人当时的渺小和无奈。此时我才恍然醒悟,性别相异的两个同学为什么不约而同地钟情于音乐,没有诗文歌乐,怎能与寂静深沉的山谷交流、互动?!

在我们尽情地陶醉了自我之后,同学说带我们乘“滑道”下山。所谓的“滑道”原来就是山民运输木材下山的通道。准确地说应该是雨水冲刷的溪道,纯天然的。“木料塞进去,咕噜几下就滑到了沟底,已经用了不知多少年了。”同学说道。我们蹲着,双手抱膝、鞋底当滑板,沿着滑道顺势而下,随之叫声、笑声便在掩映的丛林间荡漾开来。滑道底面很光滑,犹如人工铺就的石坂路,坡度也适中,疾、缓、行、止皆好掌控,因为旁边的枝桠就好像扶绳一般,随时拉一把即可停住。“我还想再滑一次!”下到坡底后女同学叫嚷道。“你爬上去再来一遍,我们等你!”“我爬不动了!”“那就回去吧!”无奈,她只得意犹未尽地和我们回到了木楼。

晚餐的主菜是竹笋烧肉,还有清蒸的土制火腿。同学家的储藏室有一大缸腌制的竹笋,灶间的烟囱旁挂着一只熏黑的猪腿。“我们这儿交通不便,一个月只出山两趟。采挖的竹笋都是没破土的,很是脆嫩,也是我们冬季的主要素食。今天母亲特意去镇上割了两斤鲜肉……”同学为没能端上八菜一汤而歉意地作着解释。我们却狼吞虎咽地将菜肴一扫而空,只是那山区的朝天椒呛得我们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纯正、地道的土菜让我们斯文扫地!

八点多钟的时候,我们一人提着一根木棒跟着同学的弟弟出去打猎。同学弟弟头上戴着一盏烁亮的矿灯,刺破了夜空的帷幔,犹如碉堡上的探照灯。刚出村我们就发现光柱中露出两只闪着蓝莹莹的珠子,他端枪立住,我们也屏住呼吸,等待着那激动人心的一声枪响。“是只猫!”他放下枪继续前行。我们蹑手蹑脚地跟进,和鬼子进村没两样!折腾了个把时辰,除发现一只机灵地窜走的松鼠外一无所获。“真遗憾!今晚连只鸟也找不到!”他的一声叹息让我们彻底偃旗息鼓。

“哪怕是听一声响也好呀!”快出山时女同学发了声感慨。“对呀!那就放一个空枪吧!”他姐姐提了个建议。“给!谁来放?”他端着枪递过来。见半天没有回应,我就硬着头皮上前接过了枪。我在老家时曾看过一个村民把土铳绑在树上试枪,远远地通过一根绳子拉动了扳机,结果一声巨响,连枪托子都找不到了!我运足一口气,将枪托顶住右胸,朝着斜上方扣动了扳机。“碰!”的一声,我的上身被震得往后一倾,随即淡淡的硫硝香味在空中弥漫开来。枪声在幽空的沟壑间竟是如此的雄浑、粗放,女同学尖叫着手舞足蹈起来,兴奋得像真的猎着了一只野物。多年后的一次实弹射击中,当我的食指碰触到冰凉的扳机时,眼前的靶子恍然就变成了那黛色的山峦,所以弹无实发也就在所难免了!

回到家,同学捧来一堆干粮给我们当夜宵。大的如刚开窝的鸡蛋、小的似山东大枣,吃到嘴里有点像牛皮糖,香甜可口、柔韧绵稠。“什么东西啊?”我们还是第一次吃。“猜猜看!”同学狡黠地调侃着。“像蜜枣!”我说。“是山芋!俗称大红袍,是山芋中的极品,煮熟晾干后就成这样了!”同学的解答让我们啧啧称奇。是的!这小东西里面竟凝结着山的味道……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