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秤

儿子买了个电子秤，放在我床边，下床就能踩上，体重一目了然。这次体检，医生说：“你这体重只能往下，不能往上了。”秤上的数字，就是一个“度”，不能突破。

秤，我很小就认识，那是爷爷手中的戥（děng）子。兽骨杆，黄铜砣，小秤盘簸箕状，跟玩具一样，是用来“抓药”的。爷爷说，相传，秤是范蠡造的。秤砣叫“权”，秤杆叫“衡”，这就是权衡的由来。最早一斤为十三两，按南斗六星北斗七星设计，后发现有人偷奸耍滑，就又增加了福、禄、寿三星，即为十六两一斤。其意是缺斤少两者，就是自损福禄寿，人要自律。定盘星，就是显示公平，摆正良心，取信于人。抓药，秤盘里一张纸也不能放。抓一味药，图省事，把纸放在盘里，纸，也就当药卖了出去，既坑人也误事。我对秤的敬畏，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在后来的岁月里，秤，一直就是生活的重要工具。那时日子过得紧，借米借面，是常有的事，还时，秤一定要高高的；买鸡鸭，先摸摸嗉子，再用秤称一称；大伙分东西，大秤来，小秤去，损耗，要在秤中平衡；农贸市场买肉，要复一下公平秤……后来有了弹簧秤，钢笔大小，携带方便，遇有疑问，勾住一掂，明明白白。

这种各自为战的局面，没维持多久，电子秤就异军突起，横扫千军如卷席。家里的秤，早已成了明日黄花，退出了人们的视野。秤，由公平交易、取信于人的工具，变成了单纯测定物体质量的衡器。人，不再斤斤计较，也不再彼此设防。现在别说秤了，现金也很少用了，喝碗牛肉汤也能扫码了。去超市，谁还怀疑斤两呢，都看保质期、配料表了。今夕是何年？大家谁心里没杆秤。

秤，就在床头天天提醒着我，不能过“度”。我还真得权衡权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