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母亲守岁

今年除夕，过得不同寻常。结婚二十年来，我还是第一次陪母亲守岁，而且是在医院，是在母亲的昏睡中，像长辈对待自己的幼年。

年三十，在记忆里，是新衣服，是压岁钱，是合家团聚。小时候，每逢过年，大人都会说古里八怪的话，他们说年是怪物，是会吃人的。天黑了，小孩子不能出去，要放鞭炮，要贴对联，灯要亮一夜，鞋子要翻盖起来，把小孩压岁钱放在枕下，年怕红色的东西，怕刺耳的爆炸声，怕刺眼的亮光，这样就能把年赶跑。那年月，没有电视，不像现在有手机、电脑等娱乐工具，孩子们便早早上床睡觉，这时，父母就守在孩子身边，帮助他们守岁，希望他们健康长大。

我婚前，除夕一直是和父母一起过的，婚后就变成和婆家人一起过了。母亲生了三个女儿，孩子们一个个出嫁，越来越老的他们，除夕最后就剩下老两口过了。今年的年三十，因母亲病倒，我才在医院这特别的地方为母亲守岁。

印象里，出嫁至今，还从没像这样陪母亲过一个除夕，更没陪她一起守过岁。静静的陪伴中，也生出许多感慨。十多天前，母亲突发疾病，昏迷不醒，医院下了病危通知书。在重症监护室的一周时间里，我每天都自责，要是能早一天带母亲来医院多好……在母亲发病前一天，我就有所察觉了。母亲说话与平日不一样，有点迟缓，迷糊错乱。可我偏偏没有重视，错失超前医疗的最佳时机，造成这么严重的后果。一周后，母亲有了生命体征，病情平稳再转病房。此刻，我和妹妹如释重负，恍如从阎王手中夺回母亲，悲喜交集，二十四小时轮流守护照顾着。由于着急、寒冷加熬夜，我也生病了，发着高烧，一直想睡觉，可依然不敢松开母亲的手，生怕一不小心，她会永远离开我们。

在母亲尚不清醒时，我一遍遍地告诫自己：要坚持住，要坚守着，要不停呼唤“妈妈”，母亲才能在子女的鼓励下挺过去……终于，第三天母亲睁开眼看着我，口齿不清地喊出了我的名字，第四天能睁开眼左右环顾了，第五天能讲一两句话了，尽管智商下降，成了傻呆人，成了老小孩，可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今年年三十，我守护在母亲床边，握住母亲的手，好让母亲踏实地入睡，也好让自己安心地和母亲一起过个踏实的吉祥年。

其实，父母这把年岁，他们什么也不奢求，最迫切需要的是儿女的陪伴和守护。每个孩子，都是在父母的守护和陪伴中长大的，可又有多少父母是在孩子的陪伴和守护中老去的？！也许，只有在生死攸关的一刻，我们才会想到这么多，体会这么深，愧疚与爱才会如此地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