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空飞燕鸭跖草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爷爷带人在南山开山，暑假会带我们去山里住几天。那时候南山除了山石就是植物，十几岁的我早起喜欢啥都不做，就傻乎乎在满眼的绿前发着呆。那时南山的空气更加清新，带着一种纤毫不染的原始洁净，空气中弥漫着泥土的气息和植物的馨香。皱叶酸模生得蓬勃茁壮；葎草依旧霸道，往所有能及的地方伸去卷须；被我们称之为人参的商陆已开出直立花序；小巢菜还像个发嗲的女孩，开着紫红的小花依靠在任何可以缱绻的地方。还有让人心生怜惜的鸭跖草，太阳出来了，有露珠在鸭跖草绿绿的叶上划过，透出幽幽绿意。

鸭跖草茎叶像小竹子，摇曳生姿的顶端腋生着花儿，花朵实在小，小得只有孩子指甲大，仅有的两三花瓣如薄蓝轻绡，却精神抖擞如凌空飞燕。那蓝也蓝得醉心，蓝花的怀抱里是几根或长或短的花蕊，纤弱柔美。花语是柔媚的，精神却是昂扬的。那份精致的美丽，让人我见犹怜，这样的小，却还是努力给人带来花开花落的美好瞬间，让人感动与赞叹。

九十年代中期师专毕业，被分配到东乡一个叫石桥头的偏僻乡村中学教书，转过几次中巴，把行李拉进宿舍时，发现宿舍门前有一丛丛碧绿的植物，那些植物就是在南山也生得漫天遍野的鸭跖草。

熟悉的感动后，我就将它们栽种在别人废弃的瓦盆里，从第一朵蓝色花朵绽放开始，那些小花仿佛懂我心思般竞相开放。每天都有新的花儿开放来陪伴我。当时乡村不通公交，周末如果回家，每个月两百出头的教师工资根本不够支出来回的中巴费，父母是农民收入微薄，为了省下弟弟在南京读大学的150元生活费，周末只能一个人在偌大的校园度过。别人有温馨的灯光和家人，我只有鸭跖草静静陪伴的时光。没有网络，就从图书馆借来很多书，散文随笔，小说故事，菜品周易，五花八门。近期爆红的《朗读者》董卿以深厚的文化底蕴，圈粉无数。若有诗书藏在心，岁月从不败美人。她说，“世界上最长的情莫过于陪伴……陪伴，是世界上最奢侈的给予，是最昂贵的礼物……”同感，感谢那两年孤独时光里鸭跖草的陪伴，那些读书时光，为我今后通过各种稀奇古怪的考试，为今天成为优秀的厨娘，为中年后依然保持良好快乐的心态，都打下了坚实基础。读书疲劳时候就看看瓦盆里精神昂扬的鸭跖草，倾听花开的声音，感受生活美好。

鸭跖草有个更美的名字叫碧蝉花，因为宋代杨巽斋写过一首《咏碧蝉儿花》：“扬葩簌簌傍疏篱，薄翅舒青势欲飞。几误佳人将扇扑，始知错认枉心机。”说鸭跖草花儿振翅欲飞，甚至引得美人用扇子去扑，结果近了才发现是朵小野花。

鸭跖草其实是一味常见的中草药，可清热解毒，利水消肿。不过对于我，随遇而安的鸭跖草是我寂寞生活里陪伴过的最忠实的伙伴。在倾听鸭跖草花开花落的两年后，我离开了那个小镇，但鸭跖草陪伴我的读书时光，却深深镌刻在心底。

存在的就是美丽的，花草尚且珍惜这小小的瞬间，更何况主宰大自然的人类？有些时光，总是躲在心里，一触碰，就如流水般潺潺而出。

外出踏春，记得留心看下路边开了蓝色小花的鸭跖草，你会发现，生活的确很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