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研朱墨作春山

作者: 赵文博2021年01月14日心情随笔

张奎杰先生年届八旬时,家人从他积攒不多的画作中拣选了八十幅山水画,要给他出版一本画集,以纪念先生人生道路上走过的八十个春秋。这是一件除先生之外,一家人酝酿已久的事情,意见出奇地统一,但先生却死活不肯。他说,出什么画册啊,我这一辈子画的画儿都送了人,我的字画不卖钱,不办画展,不出书,这你们都是知道的。作为一个画画儿的人,关键是要把画儿画好,画儿没画好,出本画册又能顶什么用!

他还说,退休这些年来,通过对山山水水长时间的观察、思考和写生,现在才算对山水画有了一些比较深刻的理解和感悟,画出来的东西也比以前的耐看了。等我再画上十年,你们就给我办画展、出画册吧!

先生的话,语重心长,掷地有声。面对圣贤一样的老人,大家还能再说什么呢。就这样,出画集的事一拖再拖。

孰料戊戌之秋,先生健康状况急转直下,看着他因不能继续伏案作画而表现出来的痛苦神情,家人们为他出书的决心愈加坚定了。一家人背着先生商定,这一次即使他不同意,我们也要把书印出来!

2018年中秋前夕,经过一家人百般劝说,出书的事情,终于得到了先生的首肯,并经他斟酌,将书名确定为《石羊山水画集》。

张奎杰先生,笔名石羊,1940年9月出生于甘肃省天水市秦州区一户书香世家,其伯父张世禄是天水地区的书画名家。1964年,先生从西北师大美术系毕业后,就来到了礼县,一直供职于礼县文化馆、礼县博物馆,历任礼县文化馆馆长、礼县博物馆馆长,系甘肃省美术家协会会员、副研究馆员,是陇上着名的画家、书法家和文物鉴赏家。

说起张奎杰先生,礼县境内无人不知。无论在什么场合,只要一提起他,大家都会异口同声地说他是一个有本事的好人。

张奎杰先生为人谦逊低调,温文儒雅,画得一手好山水,写得一手好隶书,待人接物和蔼可亲,总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除了写字画画,先生一辈子别无嗜好,业余时间几乎全部用到了对书画的研习创作上;他的书画作品,根植传统,师法造化,早期作品含蓄内敛,法度森严,学院派特征十分鲜明,用雅俗共赏一词形容最是恰当。

因为先生的画好、字好、人品好,所以平时向他求字索画的人就特别多,亲戚朋友以及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乔迁新居、儿女结婚时都想挂上他的字画,以致经常出现供不应求的现象。但不管再忙,不管谁要他的字画,先生都是有求必应,从不推脱,而一旦答应了,就一定要加班加点地进行创作,按时兑现。有时因为生病不能伏案时,就从旧作中挑选出他认为最好的作品送去,用他自己的话讲:“这叫说话算数”!

而尤为可贵的一点是,凡是给别人答应了的作品,他都要精心构思,认真创作,并且不论职业、不论身份,同等对待,从来没有出现过一张敷衍塞责之作,每一幅作品都是他自己觉得满意了,才肯出手。

先生的画,用笔洒脱洗练,线条顿挫抑扬,如行云流水,似鹤舞云天,有舞蹈刚柔并济之姿,含音乐悠扬婉转之韵。其山势如龙盘虎踞,其水流似凤哕鹤鸣,一丘一壑,皆合于物理,一石一树,定源于自然。起承转合,水应山呼;亭台楼榭,坐落有致。山势巍峨,草木葱茏,充满了阳刚之美;画面干净,笔欢墨畅,洋溢着喜悦之情。

先生的隶书,开张舒朗,紧守中宫,潇洒飘逸,张弛有度,刚健中含灵秀,豪放中显羞涩。

当他的画上题写了其独具风格的隶书落款后,整幅画作就显得更加墨彩焕发,神完气足;而他的山水画配隶书对联之中堂,则堪称珠联璧合、相得益彰之绝配。

先生弥留之际,我有幸和他做了一次倾心交谈,从而对先生的为人及其画作就有了进一步的认识和理解。

先生说,山水画的章法布局十分重要,画山水一定要追求自然,要从自然中寻找灵感,从自然中汲取营养,绝对不能做作。自然界里所有的山体都是经过长时间风雨冲刷剥蚀而形成的,每一座山峰都是很自然的,有生命活力的,所以,画画时要有生命意识,画出来的山水要有立体感,要有生命张力;山水是自然的,也是有结构的,山体的空间感和立体感要通过点线的疏密和墨色的浓淡对比表现出来;描写山体形态时,不管是斧劈法也好,披麻皴也罢,情感表达需要什么法就用什么法,法无定法。

先生说,我画画时,不考虑什么个人风格,但求自然,唯愿朴实平淡,你看经典书籍里面的那些话句都是很平实、很朴素的,但因为这些平实、朴素的话语表达的是最高贵的思想,揭示的是最普遍的自然规律,所以它就能够世世代代流传下来。

先生说,书画同源,书法可以养画,要想画好中国画,就要把毛笔字写好;另外画儿需要文化的滋养,要想画好画儿,就要多读书,多感悟,尤其要多读经典,要做好画外功。读书悟道是在练真正的画外之功和书外之功。

先生还说,中国画源于自然,又高于自然,所以要以写生为基础,不写生就画不出好画,因为不写生的人,画出来的画,都是临摹别人的东西,没有自己的笔墨语言,这样的画再好,也是没有生命力的。退休后,我坚持写生,去了礼县的很多地方,还去了河北,登了泰山,画了很多写生作品。通过写生,感觉这几年的画作一下子就有了突破和提高。

说到这里,先生瘦削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当我展开近两年来先生创作的几幅山水画作和他一起欣赏时,顿觉眼前一亮,屋子里的光线似乎一下子也亮了许多。先生的画风果然发生了重大变化,点线更加简练、更加优美、也更加厚重了,而且对水墨的运用与把控也更加自如、更加出神入化了。看着看着,我的眼前就出现了黄宾虹的影子,先生的画作就幻化成了黄宾虹笔下的写意山水。

欣赏着先生一幅幅浑厚华滋,温润如玉的画作,我兴奋地眉飞色舞,一处处指点着、说道着,先生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祥和的光芒,他说,我读懂了他的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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