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的“模棱官”

读古代正史或者野史，常常有各朝各代官场吏制的记载，可以说，古代官场上的“怪现状”形形色色，姿态各异。但是每个朝代都有这么一种官员，他们以独到的为官方式自成系列，久盛不衰，如果套用一句《官场现形记》的话来说，叫做“模棱人惯说模棱话”，这路官僚可以称之为“模棱官”。

所谓模棱，是指这样一种处世之道：在两种观点、两方两派之间，不言是非，含糊敷衍，模棱两可。此种处世之道，在古籍里又叫做“兼与”“首鼠两端”“持两端”。热衷于此道的“模棱官”，最着名的要推唐朝宰相苏味道。史载，苏味道常向人介绍自己做官的经验：“决事不欲明白，误则有悔，模棱持两端可也。”为此，他被世人讥为 “模棱宰相”。五代冯道，处世“依违两可，无所决操”，故能历仕几朝，也是模棱官中的佼佼者。

苏、冯固着名，但终不过是“模棱官”队伍中的两名成员而已。实际上，能与之媲美，甚至驾而上之的大有人在。苏轼曾记载了这样一事：司马光与王安石廷辩救灾节用，神宗问王珪谁对，王珪表态说：“司马光言是也，王安石言亦是，惟明主裁择！”此言不但可以作苏味道“模棱持两端”语的注脚，更可见王珪高于苏味道之处：他不但“持两端”，而且将“两端”的矛盾上交给了皇上。

汉武帝时的御史大夫韩安国，在魏其侯窦婴与丞相田蚡的廷辩中，也表态说：“魏其言是也……丞相言亦是，明主戴之。”当代着名学者钱钟书先生将其模棱两可之道讽刺为“韩王之法”。

据庞石帚《养晴室笔记》卷二“宋代敷衍之政”记载：“宋代优士大夫，下有争执，朝廷有时竟不问是非，两面数衍。”苏轼所谓“不穷究曲直，惟务两平”，王珪所以能成为“韩王之法”的代表人物，看来颇得力于当时的朝政风气。明代张居正曾上疏批评当时的模棱之风：“上下务为姑息，百事悉以委询，以模棱两可谓之调停，以委曲迁就谓之善处。”此风之下，“模棱官”一定是成群结队地占据官场，无所作为，贻害无穷。

为什么古代官场上会有那么多“模棱官”，并且历代繁衍，久盛不衰呢？钱钟书先生的看法颇为精到：“盖吾国往日仕途，以持两墙为事上保身之世传秘要。”在古代官场上，“事上保身”殊为不易。上司的脸色不好侍候，他们的喜怒哀乐，直接牵系着下属的升降安危。此外，又有官僚们之间的勾心斗角，朋党倾轧，因而宦海风波总是那么变幻莫测，险象环生。这样，要想保住乌纱帽，当个“长乐老”，进而升迁通显，模棱之道即为有效之法。掌握了此法，就能左右逢源，谁也不得罪，尤其在揣摩不准风向的时侯，还能以此暂避风头，静观时变。这些都是客观原因，说到底，还是古代封建制度和官僚制度所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