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

作者: 石语 2015年11月24日心情随笔

老舅说,你看吧,这两家快臭了。

老舅说的臭,意思是关系恶化。和臭相反的是香,指的是关系特别好。关系好不是坏事,但是太好了,不分彼此,就可能走向恶化的极点。

老舅说的那两家,指的是村里的张家和王家。张家男人是铁匠,王家男人是木匠。两家关系原先比较平淡,就是街上见面打个招呼,问声吃了没,连东地该不该浇水之类的话语也不相询问。一次村里要做几辆小马车,让这两家关系变得密切了起来。当时村里让人干活,干一天活算一天工分,到年终按工分算钱和粮。可队长过了几年发现这样做的坏处:每个人都是在磨洋工。一个马笼头,李皮匠竟然做了8天。队长急眼了就看着他做,李皮匠还不急,磨剪刀、铲子用了近半晌。队长责问他,他理直气壮地说,磨刀不误砍柴工,磨不快我怎么干活。痛定思痛,以后有了活,队长就承包出去。虽然价格不好把握,有时吃不准就贵了,可总比打工分要合算。老舅对这两种干活总结了一下:里工(按天打工分)不要脸,包活不要命。

还是回到张铁匠和王木匠的话题吧。他们合伙给队里做了5辆小马车,只用了2个月就做好了。马车的辕架和车身都用清漆桐油刷了3遍,离老远就能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清香。车头和车架上的铁箍厚重扎实,更重要的是车闸的设计,采用当时最流行的闭合式,绳子一拉,车轮箍紧锁死,再有蛮力的骡子也止步不前。这笔活,让他们两家赚了500元钱,一家分了250元钱。张铁匠用这笔钱在自家堂屋东侧盖了三间大瓦房。

有这5辆小马车的开端,本村、邻村的生产队只要有这样的活,都来找他们俩。他们两家很快成了村里的冒尖户。

合伙做生意,两家的关系也变得香起来。今天张铁匠拍了只兔子,请王木匠过来一起喝酒;明天王家炖了只老母鸡,请张铁匠过来尝尝;张婶进城买布料,也给王婶捎了一块;王婶割韭菜本来想给张婶送去,后来想了想干脆调好饺子馅送过去……张家的孩子建青比王家的孩子童童大五六岁,可因为两家大人关系好玩到了一起。隔了一阵子,王家的孩子晚上就住在张家。

老舅说这两家快要臭了这话时,两家关系还正香着呢。没过几天,老舅的话就应验了。

那天正吃饭,听到大街有人吵架,大家都端着饭碗出去看。上世纪70年代,我所在的农村很流行在大街上吵架。有人叫骂,有人对骂,很热闹,往往引来很多围观者。这次吵架是张婶和王婶。事情的来龙去脉是这样的:王婶说张婶欠她30元钱没还,张婶说上次去县城给你买的花布已经花了35元,这30元钱你还好意思要吗?王婶说我没给你买过一袋化肥、一袋饲料、三瓶半农药吗?张婶说你孩子成天在我家吃饭,我去年春节给你捎的年货你还没给钱呢?

说着说着,两人厮打起来,一起滚在地上,直到两家的男人过来呵斥自己的女人,这场架才算完。

后来两家就臭了。走到大街上,见了都低着头装作没看见对方。两家的孩子现在也不搭腔,在学校见了也是漠然走过。

半个月后,张铁匠早上开门,见门口有个铁锅。他知道这是过去王木匠借他家的。他一声不吭,把锅扛回家,转身去铁匠炉打铁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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