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麦收遇到端午

作者: 肖龙2021年07月02日美文阅读

淮北平原收小麦,时间大多是在6月1日前后,早不过两天,晚不过两天。这要取决于天气。

收麦是一件很费时费力的事,但乏累之余,总有一个节日让人期待,那就是紧跟麦收而来的端午节。端午节刚好与午收、夏种的时间相遇,也就注定了乡下的端午节是要提前的,相对于城市,仪式及内容也更加简单,甚至草草应付了事。

因此,我对这个不合时宜的节日,记忆极为简单,远不像春节、中秋节那样鲜活、丰富。

天一蒙蒙亮,乡下人就要早早起床割小麦,待到日头半树高,女人才回家做饭,男人继续割麦、拉麦。母亲为我们准备的端午节大餐就是一枚咸鸭蛋,腌在一个陶泥烧制的坛子里,扒开坛口的封泥,拿掉倒扣的粗瓷碗,再解开棉绳,掀掉层层包裹的塑料布。鸭蛋上面包裹着厚厚的草木灰,草木灰是拌了盐的,这是乡下最为传统的做法,土得掉渣。但腌好的鸭蛋味道却十分鲜香,尤其鸭蛋黄,橙红色,轻轻拨开,里面流出来一股澄黄清亮的蛋油,十分诱人。夹一块放到嘴里,满口流油,日子似乎也流起油来。

在这个忙碌的节日里,母亲独创了另一种美食。她摘来一些独头蒜,剥开外面一层粘着黄泥的薄衣,埋入锅灶下面刚燃烧过的灰烬堆里,忽明忽暗的火有着足够的热度将大蒜烘熟,还不至于烧焦。烘熟之后,剥开蒜衣,放入嘴里一咬,没有了生蒜的辛辣,一股混合着草木灰香味的蒜香扑鼻而来。我至今依然爱吃。小时候并不知道为何端午节要吃烧大蒜,以为是必不可少的习俗,母亲说是辟邪,吃后百毒不侵。及至后来才知道,烧大蒜对防治儿童肚子痛和蛔虫特别有效。而我幼时常常肚子痛,所以母亲就烧些大蒜,以期让我摆脱病痛的折磨。

若干年后,因为读书我进了城。每年的端午节前夕,城市的大街小巷摆满了粽子摊,卖艾草、荷包的人悠闲地叫卖着,节日当天更是随处可闻油角香。我才知道,原来端午节可以这么丰富。

不知从何时开始,大抵就在我进城读书之后,当麦收遇到端午,再也吃不到母亲给我们烧的大蒜了。而依旧像两株树一样扎根在泥土的父母,过端午节依旧是没有粽子的,因为乡下人实在是太忙,忙着收麦脱粒,忙着播种玉米大豆,忙着栽种生姜红芋等等,大人总是把所有的注意力和精力都用在了土地上,唯独没有闲暇时间过端午。时间在这个时候好像完全属于脚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庄稼,而节日远不及那一垄土地所能带给农民的获得感强烈。

麦子入仓,端午已过。金灿灿的新麦被母亲剥去麦皮,煮熟之后放上酵曲,捂上个三五日,就成了麦仁酵子,吃上一口,便感觉整个夏季都溢满了香甜味道。麦仁酵子是农忙之后母亲从土地里给我们准备的一顿味蕾上的盛宴,既是对农忙的慰劳,也是对端午的补偿。至今回味,余味悠长。

如今,午收、夏种都已经机械化,农民的时间是充裕的,乡下人的端午也就丰富起来。农村和城市在这个节点相互牵手,生活也在夏日的阳光下茁壮成长了起来,我相信,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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