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曾几度做女红

作者: 张兰银2021年07月15日唯美文章

翻开柜子,看到十多双毛线钩鞋,脑子里冒出“女红”二字,还未下笔,便已满心柔软。

女红是从古代闺房里走出来的词,我曾在诗词曲书里见过。李香君慵针懒线做女红;杜丽娘被锁深闺感叹如花美眷付诸似水流年;黛玉为情而绣荷包;晴雯带病补裘衣。这些女红或消遣了深闺寂寞时光,或承载了情窦初开的相思闲愁。再见到孟郊诗中慈母手中的线,远方游子身上的衣时,觉得女红意义又有不同。 时光流逝,从女儿的闲愁到慈母的牵挂,女红见证了岁月在一个女子身上留下的光华。

做女红是古代女子的修行,是难逃的宿命,却曾一度成了我的禁地。在我的豆蔻之年,母亲就下了禁令,不准我碰针线,后来的我会做女红真是个奇迹。母亲不让我碰女红和古代家长要女儿做女红一样不可违命,只是她们被困在了闺房,而我是被困在了书房。儿时的同伴,一有空闲就结伴在太阳底下或是围在火炉旁边编织毛衣,绣制鞋垫,在针线走走停停间说笑心事。那时,我羡慕她们不用埋头书海,没有升学压力,羡慕她们时光很静,日子很美好的样子。有段时间,我讨得伙伴们一小团毛线,把一对竹筷子削成签子,悄悄地躲在被窝里胡乱编织,织织拆拆,并不成型,被母亲发现后,盛怒之下一把丢在了火灶里,化为灰烬。伙伴们继续绣着双飞鸟,绣着并蒂花,绣着花团锦簇,最后也纷纷在绵长的针线和美好的寓意里找到了各自爱情,而我也在十年的寒窗中度过了我的最美年华。如今回首,觉得母亲是对的,若没有母亲当日的威严,就没有我今日的诗书。

女红在我手上得以重现,算是劫后余生。会做女红是大学的事,脱离了母亲的严加看管,也不用埋头题海,无须追赶时间,我有了自由的空间。那时,我遇到了男友,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日子的静,时间的流长。我买了毛线学钩起了鞋子,在一针一线里,我才明白一个女子的温婉平和,蕙质兰心的修炼之不易,它就是一部玉女神功,不亚于小龙女古墓里的苦心修炼。我的第一双鞋子自然是不成型的,接下来的好几双也都是不堪入目。在我钩鞋神功修炼始见功效时,我第一次完成了人生中情侣鞋的钩织。鞋面上,纵横交错的线,灰白相间的色彩,朵朵心形图案,虽然不够光滑平整,却都是我在大学寝室很多个长夜里挑灯夜战,把一腔柔情融在了一针一线里织进去的。那时,我才懂得“夜灯独对尽女红,晚风相伴是伊人”里的深味儿。那两双鞋,不一样的大小,却是一样的花色,一样的配图,一直保留至今,穿到现在。

毕业工作结婚,我的男友成了我如今的丈夫。生活的琐碎和工作的压力让我无暇顾及风月,没有了相思闲愁,自然也不用借慵针懒线来消遣时光,女红渐渐被我抛置,被淡忘。然而,让我的时光再一次静下来,重新做起女红的是翔宝宝的到来。怀宝宝时,我放慢了脚步,把一腔柔情全倾注在了日渐长大的小生命上。我把上班下班的时间明确分开,下班就不谈工作,不再日夜奔命于三尺讲台,烦心琐事也放置一边,做起了女红。“女子本弱,为母则刚”,没有任何织衣经验的我在一种母性情怀的驱使下,作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赶制两件宝宝毛衣。于是,我每天完成课务后便奔往毛线店,纠缠店主要她负责教我织成宝宝衣。在满是柔情爱意中,宝宝的第一件毛衣织成了,粉白粉白的小小衣服,摸着让人心生怜意。冬天的天气一天比一天冷,宝宝的产期越来越近,而宝宝的第二件衣服尚未完成,我又如第一次学做情侣鞋那般在夜里挑灯夜战起来,一样的深浓绵长,却是两样情怀。

翔宝宝的到来,改变了我的世界。我从一个女儿变成了一个母亲,很多放不下的东西,都放下了,在教学课务和柴米油盐的细密日子里,我早已无暇顾及其他。在可妹妹到来之前,我断然不会想到,那些飞针走线的日子还会出现在我的生命里,能再次做女红是上天的恩赐,它静静地陪我一起等待可妹妹的降生。二度为母,心境又不似从前,曾经计较的东西,已然看淡;曾经受过的攻击伤害,已成轻烟;曾经失去过的东西,早已豁达。三月开学,我便请了假,推掉了所有工作,简居家中,慢数着时间的流转,把每一个日子,每一分钟都放慢来过。我买了毛线和鞋底,还买了本教钩织的书,或是阳台吹风时,或是公园漫步时,按教程配各样的颜色,织成各种图案,不紧不慢地钩织些鞋子来送给我的家人。那时,三月的阳光浅浅,爱惜地洒在身上,在一停一走中,在一针一线间,慢数着宝宝胎动心跳的节奏,能触摸到岁月的静好,时光的温柔。

女红在我生命里的每一度出现,都带给我一次祥瑞的转点。它记录了一个女子从一个女孩到一个母亲的心路历程。而今抚摸着各样花色的鞋面,还能感受到彼时的心境。在我心里,它早已成了一种缘份,一种情结!

欢迎投稿,注册登录 [已登录? 马上投稿]

阅读评论你的评论是对作者最大的支持!

相关文章

好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