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手镯

“整个下午/我听见银镯/在你的细腕上/轻轻作响//这金属的朗诵/这春天深处的歌谣/想告诉我什么//光洁的银镯/细致的银镯/时光一天天打磨/它一天天地亮/我清贫的日子/熠熠生辉”。这是我多年前为一位乡村少女所作的题为《银镯》的短诗。

在我的记忆中，在我的乡下老家，银手镯是少女们最爱佩戴的饰物，而且这样的传统似乎早就有了。上了年纪的老婆婆，在自己的孙女、外孙女们长成婷婷玉立的少女的时候，总要翻箱倒柜找出她们曾经戴过的银手镯，用一方细绒布轻轻拭去上面的尘埃，然后亲手送给孙女、外孙女们。我知道那上面停留着她们美丽的少女时光，有她们曾经的快乐和忧伤，有她们曾经的渴望和梦想。可以想像：当她们把银手镯送给孙女、外孙女们的一瞬，她们的内心会受到怎样的一击：韶华易逝，青丝已成了白发，说老就老了。

在村里，我们还常常见到这样的场景：黄昏时分，夕阳西下，晚风轻拂。田间劳作结束了的人们，扛着各式各样的农具走在田埂上。女子们的衣袖大多高高地挽着，腕上的银手镯在落日的余辉里一闪一闪的。

关于银手镯，在我的老家流传着很多故事，它们大多与爱情有关，悲剧的。我印象最深的是这样一则：民国初年，翠是方圆十几里最漂亮的女子，家里早已把她许配给了外村的一个大户人家，而她自己则与本村一位穷小伙子深深暗恋着，那个小伙子把家里惟一的一件传家宝一对银手镯送给了她。后来，她终于无法违 背父母之命，只有答应嫁给那个大户人家。临出嫁前的夜里，她投河自尽了。一大早，人们在河里发现她穿一身火红的衣裳漂在水上，而尸体旁边，竟然漂着那对银手镯。等那个小伙子痛不欲生地来到河边时，那对银手镯开始慢慢下沉……再后来，那个小伙子远走他乡，不知去了什么地方。

那对漂在水上的银手镯让我感动，同时又感伤，为这个世界上的一种爱情。

这是一个黄金钻石珠光宝气的年代。银手镯，像是一位其貌不扬的内秀女子，只存在于穷诗人的诗句当中，但银手镯泛着的那种哑哑的光，依然会使一些人怦然心动，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