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着酒香的乡愁

作者: 刘娟丽2022年02月20日唯美文章

正月初三,风和日丽。去老家拜年,堂姐照例送给我一大瓶土酒。

今年的土酒是红薯酒,亦是堂姐自己酿的。勤快的堂姐是一名乡村教师,工作之余种菜、养鸡、晒干菜、酿土酒……很多年轻人不会干的传统农活,她都熟练得很。

酿酒要先做酒曲(又叫酒药),做酒曲就要采摘酒药草。记得小时候我多次帮母亲采过酒药草,那种酒药草叶片呈多边形,有点细绒毛,开黄色的小花,在家乡的山林里可寻见。可现在,我已经多年没见过这种酒药草了。

我问堂姐:“以前那种酒药草现在还能否找到?”堂姐说:“没有了,找不到了。我现在主要是用辣蓼草和葛藤等草本来做酒药。”

看来记忆中的那种酒药草真的消失了,我深感遗憾,但还是忘不了它,更忘不了儿时帮妈妈一起酿酒的情景。

小时候,家里每年都要酿几次酒,尤其是到了腊月,村里家家户户都会酿酒,准备过年时喝。酿酒的那套工具是公用的,酿酒前要提前预约才能拿到。这套工具主要是两大器皿——一个结实笨重、一侧开有一圆孔的大木盆(其实是锅盖)和一口夹缸。

酿酒前,母亲要选好数十斤粳米,淘洗后浸泡一个晚上,第二天早上,把泡好的米滤干水分倒入木甑里,木甑放在大铁锅上,用柴火蒸。待米刚刚蒸熟时,把木甑抱出来,把米饭倒入一个大簸箕里,均匀地散开;待米饭冷却后,撒上酒药粉,让酒药和饭粒充分融合,再装入一口瓮中,密封让其慢慢发酵。

如果哪年冬季气温很低的话,还要给酒瓮做一个窝,即用稻草、棉被把酒瓮四周包起来,以便保暖,从而促使酒饭加快发酵。大约一个多月后,酒曲与饭粒已经完全交融,变成了酒糟,这时就可以焙酒了。

焙酒是酿酒的主要工序,又叫蒸酒或出酒,也是我印象最深刻的酿酒场景,其时间长,需要近一天,既辛苦又觉得有趣。

酿酒的工具是头一天晚上就借到家了,柴火也准备好了。母亲早早起床,把大铁锅洗刷干净,吃了早饭就开始焙酒了。

把瓮里的酒糟倒入铁锅,加入适当冷水搅拌好,把大木盆盖上,周围缝隙还用棉布条堵住,防止酒气外泄。把夹缸放在灶头上,用一根竹管连接起锅盖和夹缸,再把夹缸倒满冷水。我的任务主要是烧火、给夹缸换水和看住出酒孔,看一个酒壶接满了酒就换另一个酒壶。

火开始可以烧大一点,待锅里的酒糟沸腾后就调小一点,保持火候,直到下午出的酒变淡了,就可让其慢慢变小至熄灭。

随着灶膛里的火苗熊熊燃起,不久,锅盖的缝隙里冒出热气来,夹缸里的水也渐渐变热了,此时头道酒从夹缸的长嘴里流出来了,屋里酒气飘香。我记得母亲会把一根竹筷剁开宽的一头,夹在夹缸的嘴上,让酒沿着竹筷流进酒壶里。这一天,母亲隔一段时间就会拿调羹接一口酒尝尝,再吩咐我调整火力,换水。而我往往会学着母亲的样子,也接点酒尝尝,起初觉得呛,多尝了几次后竟然喜欢上了那种味道、那股清香。至今,我闻到那股家酿米酒的清香时,就会有想尝尝的冲动,原来这种冲动来自儿时的记忆。

焙酒要选天气好的日子,天气好,就可以用夹缸里换出的热水洗很多东西,搞大扫除,或洗头洗澡。而且村里不管谁家焙酒,总有其他的家庭主妇到焙酒的主家去倒热水回去用,淳朴的乡亲往往会挑着冷水去换夹缸里的热水,因为大家都体会过焙酒时的辛苦,仅水都要挑十多二十担。

母亲酿的酒主要是供应父亲,少部分用作了待客。父亲好酒,尤其是到了晚年,一日三餐,顿顿不离酒,还喜欢呼朋引伴,喝酒划拳。但此时母亲因为在城里带孙子,已经没有酿酒了。父亲在外面与朋友喝酒时,多次自豪地说,“现在这些酒虽然好,但总不如以前我家那位酿的酒好。”以至于有一次他的朋友看到我母亲时,忍不住问:“你以前是怎么酿酒的?老刘说你酿的酒最好喝了!”母亲听后,禁不住脸红了,但这话从此也成为了母亲的一大骄傲。

我觉得,酒能成就一个男人,也能毁掉一个男人,因为父亲就是如此。三年前,还正活蹦乱跳的父亲突然离我们而去了,而他出事之前,喝了很多酒……今年的春节,依旧没有了父亲,没有了父亲,过年也少了很多味道。

很多亲戚都说我更像父亲,但我认为至少有一点不像,那就是我从来不会喝醉。我虽然留恋家乡的米酒,想尝尝老家亲戚自己酿的酒,但我不好酒,于我,更多的不是喝酒,而是想找回儿时的记忆,留住那一抹飘着酒香的乡愁。

家乡的酒药草消失了,犹如消失的父亲一样,令我魂牵梦绕,永远无法释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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