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兵器军工情缘

2018年年底，组织上统计党员信息，内容包括入党时所在党支部。我就上报了33年前在江西省兵器技工学校入党时所在支部的名称。身边几个年青小同事一看，惊叹道：“你还在兵器学校干过啊！”“是啊，我可是老军工了！”一问一答，撩起了我的思绪，引起了我的联想。

“老军工”当然是笑话，但我确实有着实在的军工背景，也的确有过短暂的军工生涯。

我出生在包头，父母当时在内蒙617厂工作，是真正的老军工。我出生后体质虚弱经常生病，因此父母在我一岁还不到的时候，就把我送回了老家安徽休宁，由祖父祖母抚养。17年后的1978年秋天，已经高中毕业的我，去往江西回到父母身边——他们已于10年前调往江西抚州9327厂。后来我就在江西接着读书。大学毕业后参加工作的第一站，便是父母方才调去不久的江西741厂。一年后，总想“学有所用”的我又调到了江西省兵器技工学校。1985年秋天，为了解决休宁家中祖父祖母年迈无人照料的困难，我最终调回了休宁。

我不曾穿过军装扛过枪，却似与兵器有着不解之缘。

7岁那年夏天，我父母由包头调往抚州时，曾在休宁家里歇息了个把月时间。造真坦克的爸爸，弄了两个纸盒裁裁剪剪，糊了一个纸坦克给我玩。那“炮管”，是从芦苇扫把上掰了一截杆子下来插上去的。

其实我小时候最喜欢的还是玩具枪——铁制的、木头的，长枪、短枪，还有铁丝手枪，我玩过多少，已经记不清楚了。我最向往的，是能看得到、甚至摸一摸那真正的枪。

我对解放军的用枪很关注。“文革”之初，经常参加集会游行的休宁中队战士，肩上扛的是刺刀上在枪口右侧的步枪，胸前挎的是那个年代的人都很熟悉的一张黑白照片里棉绒军帽头上戴、军衔领章两边挂的雷锋手中紧握的那种冲锋枪。大约到了1970年以后，休宁中队才换上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和五六式冲锋枪。

那时的我，只要有机会看得到枪，都会很兴奋。有一年冬天某日，一支全副武装的民兵队伍从我家门前走过，让我喜出望外、大饱眼福：通常只能在黑白电影里看到的“三八大盖”、轻机枪、重机枪，这下可全都看到“真家伙”了！还有指挥员模样的，跟样板戏《智取威虎山》里杨子荣一个样斜挎着破壳枪——虽然那枪在枪套里看不见，但以那枪套跟杨子荣的一模一样，便可断定枪也一定是一样的。我为此兴奋了一整天，到处跟好友玩伴“通报”，描述起来眉飞色舞，比划个没完。

小时候的我，是多么想有朝一日能跟那真枪亲密地接触一下啊！

机会还真有过一次。1971年10月间，海阳镇在海阳一小召开“三干会”（即镇、生产大队、生产队三级干部会议）传达通报“九一三”事件的中央文件。会议要求严格保密：开会的人吃住全在一小；会期三天，不得回家。而正在一小读四年级的我，则跟几个同学一起，被选去担当一份光荣的任务——戴上“红哨兵”袖章，在学校各个进出口执勤。我们的领导，是当时海阳镇武装部的叶部长。这位叶部长，我至今还记得：个儿不高，很壮实；一头黑发很自然地往额前披下来；脸有点黑，轮廓分明，一口牙齿很白；对我们“红小兵”很和蔼。我和我的同学们对他崇拜极了——高年级大哥经常炫耀，叶部长带他们野营拉练，那驳壳枪一举“同学们冲啊”的威武劲儿，简直就是高传宝、李向阳！令我们羡慕不已。叶部长要求我们：一要守好门，防止坏人混入；二不能打听开什么会。然而在我，知不知道开什么会无所谓，心里只有一份惦记：听说好多人都看过摸过叶部长那把枪，我也想…… 不过叶部长又经常是跟别人在一起的，我又一直不便开口。捱到会议结束那天下午，终于看到叶部长一个人朝着我这边走过来了，我鼓足勇气迎上去：“叶部长，我想看一下你那把枪……”叶部长会意地笑了，摸了摸我的头：“跟我来。”我正心花怒放，却不料一盆冷水从头浇到底：他的枪是放在学校革委会主任家的箱子里的，这会儿主任家的门是锁的！我一连几天一点劲都没有……

我这想跟枪亲密接触一下的梦，一直到1976年秋天，我在海阳中学读高一搞军训时才得以实现。那次军训，教官是当时从川湖公社请来的两位民兵。进行了几天的队列操练之后，就到石人前那儿去打了一次靶。打靶的前一夜，自然激动得不知到几点才睡着。第二天下午队伍集合到了目的地，真要打枪了——虽然盼望已久，但还是心里砰砰直跳。轮到我了，出列，向前，卧倒；举枪，压弹，推弹上膛；瞄准，射击！

——这一次，我不仅扎扎实实的摸到了枪，而且还真枪实弹地开了三枪！枪子儿擦到了靶边没有早忘了，唯有那情景感受至今还记得。

长大以后，我对枪的向往、兴趣自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般浓烈了，但却意外地遇到过一次这样的机会：我在江西读大学时，有一回，一位同学拿了支“真家伙”五四手枪到学校寝室里来玩。我拿到手里握了握，觉得很有几分沉甸甸的——总算真正见识了一回！

一大把年纪之后，我对兵器亲切感依旧，对军工自豪感依然。

闲时，我还会上网看枪看炮看战车，看舰船看飞机——看得比较多的还是枪。一些事情，多少年后才清楚。小时候看“珍宝岛自卫反击战”的新闻纪录片曾纳闷：“苏修”手里的冲锋枪，怎么跟我们解放军手中的一模一样？原来人家手里的还是老祖宗呢！还有那“雷锋的枪”，是波波沙冲锋枪的“中国版”；那枪口右侧上刺刀的步枪，叫莫辛纳甘步枪，都是当年“老大哥”那儿来的。

2018年夏天，一条“包头暴雨致特大洪灾，一机集团冲出战车驰援”的新闻，让我远在深圳的八十多岁的老母亲和她的老同事们微信交流了好几天。这份激动和关注，深深地感动了千万里之外的我。

怀旧之心，人之常情；缘分之心，杨柳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