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很生气

作者: 杜强[文集]2021年07月03日心情故事

我从小淘气,没少给父母惹事,父母为我陪过多少的笑脸已很难做出统计,忘却总是比记忆快那么一点点,你刻骨铭心想要记住的东西,在你回想时,翻动用心刻画的心灵深处,发现已经没有一丝的刻痕,只留下岁月的年轮。

父亲一生只打过我两次,这两次让我记忆犹新。每当静静的坐在那里时,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温馨,那样的耐人回味。

1974年的春天,这年的春雪比往年要多了许多,春雪肆虐着乍寒乍冷的春天,春雪也给农村的孩子带来了许多的欢乐。打雪仗,堆雪人,那是城里孩子的专利,农村孩子对此是不屑一顾的。

一夜的降雪,将天空洗得蓝格茵茵,太阳露出的笑脸,像小孩子用红腊笔涂过,圆圆的,又红又大,树枝上跳动的麻雀,惊落了枝条上的积雪,扑扑地掉落下来,在日光的照耀下,散射出五颜六色的光芒,飞舞着落入树下的雪中,天空中飞过的鸟群,忽而向前飞去,忽而转头又飞了回来,盘旋在白茫茫的原野上空,寻找着那怕是一小块可觅食的土地。

清晨,早早地钻出了被窝,穿好衣服的我,跳下了炕,穿上了母亲过年时做的牛鼻子棉靴,急匆匆开门走了出去,正在烧火的母亲看着我出门的身影高声叫道:“雪挺厚,不要到雪里走”。

父亲打扫着羊圈中的积雪,将一锹锹的雪铲了出来。

我从窗台上,拿起早已经准备好的三套鸟套索,每套套索是由木板上固定着密密麻麻用马尾巴的毛发搓制的索套,沿着早晨父亲用扫帚扫开的小道走出了院子。

太阳已经升高,院外是白色的世界,在软绒绒的的积雪上,没有人的足迹。只留下夜晚觅食的小动物在雪野中的一串串脚印,歪歪斜斜地延伸向远方,消失在茫茫的白雪中。

厚厚的积雪埋没了踏入的棉靴,从棉靴与裤腿间钻入的雪粒,凉飕飕的从脚弯的羊毛袜子边缘落入棉靴内,有点湿湿的感觉,穿行雪地中,嘎吱嘎吱的响声伴随着艰难的行走,走到雪比较薄的田堰上,用双手将上面的雪抛入地里,裸露出一大块黑褐色的土地,然后用脚踢开一块比木板稍大的土层,将带有套索的木板放置在踢开的土层中,用踢出的浮土将木板盖好,套索留在浮土外,再将另外两块分别布置在田堰的另个两个方向,组成一个三角形。在掩盖好的套索上,洒上衣裳口袋中的杂粮,沿着走来的脚印,返回到门滩的土板墙下,等待着鸟群的到来。

天空中飞旋的鸟群很快就发现了裸露的土地,黑压压的飞落下来,谨慎地审视着周围的环境,许多大胆的鸟们,或飞落在套索上,吃着洒落的杂粮,或跑动在套索周围,伸出头小心地吃了起来,一会儿,几只鸟开始上下扑腾,惊得其他的鸟轰地飞了起来。

我迅速地跑了起来,再也不顾残雪灌入靴内,跑到田堰的套索边,将套在腿上、脖子上或翅膀上的那些白灵、画眉、麻壳(我的叫法)、好的留(也是我的叫法)解了下来。将鸟的翅膀折叠两次编起来,此时鸟就不会走动了,更不会飞走了。

然后用土掩盖好套索,提着这些编了翅膀的鸟沿着原路返回等待着鸟群的到来。

反复几次,一个早晨就过去了。

差不多快要吃早饭了,我脱下棉袄外的外套衣裳,用衣裳将那些编了翅膀的鸟包了起来,抓过了土板墙,回到了院里。

一手提着包裹,一手拿着套索,黑色的棉袄没有扣扣子,随着走动向着两臂一煽一煸的摆动,露出了里面穿着的带有黄花的红棉腰,裤腰带的腰带头在两腿间荡漾着,两脚的棉步鞋裹着残雪和黑泥,圆圆的如两个熊掌。

父亲正在除扫着院内已剩不多的余雪,看到我那满载而归的样子,父亲拿起扫帚就打,我一看不好,拔腿就跑,可惜鞋不配合,将鞋甩了出去,我也摔倒在地下,鼻血很及时地流了出来。

父亲一看慌了神,也顾不上打我了,忙着给我止鼻血,将我抱回了家里,一会用水洗鼻子,一会用棉花塞鼻孔,在一塌糊涂中鼻血也不流了,父亲的火气也跑到不知哪里去了。

吃罢早饭,我的鞋全湿了,不能再出去了,母亲将锅从灶台上掌起放置在地下,把我的棉靴拿在手内,在灶内红热的炭火上烤着,嘴里还在数道着父亲,水汽升腾出冉冉的白雾。

父亲没有解释,只是拿起烤干的鞋翻转倒扣在拐钉上,将车轮胎上用剪刀剪下的橡胶片放在脚后跟上,将小铁钉的钉尖在嘴中沾点唾沫,将钉子用拇指和食指固定在橡胶片上,用锤子当当地击打着钉头。几颗钉子将橡胶片紧紧地固定在鞋后跟,把超出鞋的橡胶片用剪刀沿着后跟剪去,然后拿起身边的刷子,站起来走到门外,听着屋外传来沙沙的刷鞋声。

冬天的白天很短,日头不觉得已经倾斜离开了窗户,玻璃上的气水结了冰,不知道父亲将我套住的鸟处理干净没有,晚上妈妈肯定给我炸鸟吃,无聊的我将几枚硬币贴在了玻璃的结冰上,在取下硬币的玻璃上留下了壹分、贰分的印迹……

五叔的家正好在父母家的前边,紧靠着二队的场面,他家的西院墙就是二队饲养园的饲料场,小时候我们称为“草库伦”,春秋时节,草库伦露天堆满了秸草和麦花,主要作牛马的饲料,还有一些草房存放着一些莜麦枳(种子的外壳)和乔麦枳,用来做喂猪的花子。正对五叔家有一间草房,里面放着这些花子,将整个屋子堆放的只有屋顶的空间,外边堆放的秸草将草房的门堵得只剩下一尺多高,爬着才能进入草房。

四爹家和大爹家都为窑洞,住在同一排,四爹家在西边,大爹家在东边,后来两家调换,大爹家住在西边,四爹家改住东边,后来四爹家将东边的两孔窑洞盖成了房。

父母家在大爹家的前面,草库伦的西墙为院墙,后边是二队的羊圈,五叔家在父母家前面,大爹叫杜喜财、父亲叫杜三、 四爹叫杜四、五叔叫杜五,家又住在一块,村里人都以为他们为亲兄弟,其实五叔与父亲他们已经超过了五服的兄弟了,只不过交往很好,看似亲兄弟。

确实几家人交往也没什么区别,真的像亲兄弟,有事一块商量,吃点好饭送来送去,过时过节请来请去,我小时候也认为五叔就是四爹的弟弟,让我困惑的是为什么将杜四称四爹,称杜五为五叔而不是五爹呢?想当然地认为最小的称叔罢了,其实五叔比四爹的年纪大,每当我听到四爹家的老二、老三称五叔为五大爷时,更加困惑,为什么我称五叔,他们称五大爷呢。

五叔家有三个女儿两个儿子,大女儿的女儿和我同岁,我们是高中同学,二女儿和三姐同岁,三女儿比我小一岁,两个儿子都要比哥哥的年纪大。

我第二次挨打就是与五叔的二女儿和三女儿有关。

1975年的春天,好像是正月,五叔五婶还有根小哥和二根哥都去了义发泉的姐姐家,家里只留下杜二女和小三三,小时候不称杜二女为二姐的,包括四爹家的老二,我只称他为润宝子,从来不叫哥,后来才改了口。五叔他们晚上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二女和三女两个孩子。

那天晚上,我、润宝子还有三子三个人在我家玩,记得是猜迷语,什么青石板银石板青石板上钉银钉,一个大汉一条腿,脱了帽子大张嘴之类。并没有出去玩,也没有到五叔院里去。

第二天五叔回来后,杜二女和小三三向五叔状告我们,说是昨晚我三人去敲他家的窗户吓唬她俩,五叔听了后火冒三丈:这还了得,反了天了。五叔找到我们三人,狠狠地将我们凶了一顿,不管我们如何解释,五叔就是不相信。于是我三人商量后,决定报复五叔。

我们又找了谢五和兰成,每人一把弹弓和一个手电简,一切准备就绪后。

大舅从四号村来看望母亲,今天晚上家里要煮猪头蹄,晚上出去时,母亲还安顿我,让我早点回来吃猪头肉,我痛快地应答了一声跑了出去。

那天夜色很好,繁星似锦,弯月如银,我们五人爬上二队羊圈的土墙,进入草库伦,小心地踩着柔软的秸草来到了草房子的门口,打开手电简,从门口爬进了草房内,草房门正对着五叔的院子,我们将弹弓准备好后,把小石子都拿出来,集中放在一起,学着电影中的作战方式爬了下来,隐蔽在门的两侧,时刻准备战斗。

正当准备用弹弓射击时,兰成说他要肚子痛,要去拉屎,我们就等他回来后开打,可左等右等都没有回来,原来他当了逃兵。

五叔的铁水桶放在西边的花池上,草房居高临下,看得清清楚楚,于是我们每人轮着用弹弓对准铁桶射击,夜晚铁桶被弹弓击中的当当声传得很远,根小哥和二根哥开门跑出来查看时,我们停止射击,听到开门回去后,我们又开始射击,这样几番后,根小哥他们觉得奇怪,出来什么都没有,回到家里水桶就响了起来,他俩有意开门又关门,装着回了家的样子,隐藏在院子的西墙下,这一隐藏不要紧,很快就发现了我们。

父亲正与大舅在炕上谈论着,五叔进门后说了我打他家水桶的事,很是生气,说出的话来自然有点言语太重,大意就是欺负他家的意思,让父亲很是难堪,只得随了五叔的意,与他一块来到了草房门口。

悲催的我们还在欢庆时,结果草房门已经被五叔、父亲还有饲养员谢锁住堵住了,父亲看到我和润宝子、三子后,也大吃一惊,这几个孩子怎么会打五叔家的水桶。大人的联想很丰富,五叔当时就对父亲变了脸,说是四爹和父亲家欺负他家,就这么一点小事将三家的矛盾激化了,父亲没办法解释清楚,只能将一肚子的火气发在了他亲儿子的身上,父亲的巴掌对我屁股的按摩,激发了我惨烈的哭喊声,在静夜中穿透夜空,撞击着周边的山峦,引起了阵阵回音。

润宝子和三子在我的哭声中成功突围,没有人管的谢五也悄悄离开了。

老二让老三先回家,自己却躲了起来,三子自然成了替罪羊,四妈在家等着老二回来,却不见踪影,家里有点着了急,五叔也顾不上生气了,三家人开始找起润宝子,一直找到到了很晚,他才回到家里。,全家人才安了心。

父亲很生气,五叔找到父亲时,父亲不相信他的话,觉得不会是我,没想到不仅有我,而且还有自己的两个亲侄子,真让父亲无语,侄子不好意思管教太严厉,那儿子就成了唯一了,

晚上没有吃成猪头肉,听着父亲和大舅的喝酒声,心里默默道:老杜三,你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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