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绝活

在人的一生中，谁都有这样那样的绝活，而父亲的绝活是打算盘。

父亲出生于上世纪30年代，当时算盘很重要，爷爷却只给父亲教了“小九规”和“大九规”。这个简单，只能算加法、减法和乘法，遇到复杂的除法就不行了，所以平时常出现麻烦。于是，父亲想学“狮子滚绣球”，掌握了此法，再难的运算也不在话下。但可惜本村没人会，要找外地的一位老者。第一次老者避而不见，过了几天父亲提着礼物又去拜访。老者瞥了一眼土里土气的父亲，他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难得狠，你学不会，还是回去吧。”父亲性格倔强，回到家他横下一条心，你说我不行，我就不信这个邪，一定要做出个样子让你瞧。

利用农闲时间，父亲就去城里书店，他转了几十家最后在一个私人铺子里找到一本线装的《珠算》。它里面有“狮子滚绣球”，父亲掏出卖土豆的钱毫不吝啬地买了下来。白天要到地里劳动，农活不能耽误，父亲晚上就在煤油灯下摊开《珠算》，有时一直熬到了天亮。“狮子滚绣球”共有九盘，的确难，父亲边打边寻找规律，两个月后就基本掌握了。

那年，生产队要分自留地，好地和劣地要混淆搭配，丈量困难多，没人来打算盘。20刚出头的父亲便毛遂自荐，只见他嘴里念叨口诀：“六五八剩二、七六八剩四、八五六剩二……”手指拨拉珠子，动作快而不乱，算出的数不多也不少，令旁边的人啧啧称道。大家于是推荐他当了会计，他对队里的收入和支出，社员的工分算得清清楚楚，从未出过差错，他因此赢得了大家的信任，成了遐迩闻名的算盘高手。

有个自称会“飞规”的人，认为他的打发没有谁能比得上，对父亲很不服气，要决一高低。恰巧，大队有个姓陈的工作组，要把全公社平整的土地核算一遍，为不出疏漏，他把父亲和那个会“飞规”的人请到一起。办公室里摆了一张桌子，工作组念数字，他二人同时开打，刚开始他俩速度一样，只听珠子噼里啪啦地响，看的人眼都花了。过了三五盘，数字一大“飞规”就跟不上了，那人自语：“等，等一下。”围观者指手画脚，嘀咕议论，“飞规”脸颊通红，他挟起算盘溜了：“我不打了，认输！”

父亲为啥算盘打得好，用他自己的话说，没事就要拨拉一阵子，经常练，天长地久手就熟了；二要有记性，记住除数，只要看一下再打这样速度就缓了。俗话说：“绝活不外传。”父亲却对此毫不保留。有个小伙子早年辍学，父亲就上门亲自为他教打算盘，并把珠算书送给了他。因小伙子懂珠算，他被供销社瞅中，选拔当了营业员。

如今父亲年愈八旬，言语有时颠三倒四，可聊起算盘他一点也不含糊，说得有板有眼。一天，父亲去超市购物，老板在订正账目，他用计算机按了一遍又一遍，数目就是不一致。父亲拿算盘帮他一算，结果不差分毫，老板顿时惊呆了。

算盘现在不大用了，父亲常感到有些遗憾。念大学的女儿说：“爷爷您给我教，我要学。”父亲兴奋地答应道：“好，只要你肯努力，就一定能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