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照村墟

作者: 吴孔文2021年08月14日散文随笔

路过古村,落日红烈,晚风正凉,四周虫声嘈杂。村道之上雾霭潮润,手触草尖,洇湿一片。

每天要拜访1.6座村庄,我的心中曾有此计划。

报纸上说,中国的自然村庄,每天以1.6个速度在消亡。1.6个村子,十来户人家,五六十人,百十亩田园山场,数代的足迹、憧憬、气息以及日常生活留下的影踪,24小时间便隐姓埋名,甚至销声匿迹,实在让人惊惶。

平原上的那些村庄,四面田野围合,中间粉墙一片。季节展开,菜花明黄,麦浪起伏,稻花香里说丰年,秋后的萝卜堆成小山。夕阳中,有人穿着大裤衩,端着碗坐在树下吃饭。三五条老狗村外相遇,表情安详,态度友好。

山野中的那些村庄,天似穹庐,山如梁柱。背山面水的人家,村口有古树把守,日子缓慢。我总喜欢在秋后走进这样的村庄,南瓜碾盘般大,可以作为板凳;扁豆一嘟噜一嘟噜地趴在藤上,花果掩映;稻子垛在田里,鸡鸭们在稻茬间觅食、寻欢;晚归的羊羔因找不到母亲,在篱边急得直叫唤。

还有那些逐水而居的村子,舟楫代步,素面对江天。清早的水边集满村妇,淘米、浣衣、整理河鲜,打情骂俏。水面之上,小船穿梭往来,摆渡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歌。有的人家以船为家,在船上烧饭、睡觉,洗涮碗筷。游船经过埠口时,许多游客举起相机,将岸边的村庄、妇女、孩童、烟树等纳入风景,给自己的行程增添千般滋味。

鄂东的一座古村,十几户人家,只有一位留守老人坚守在那里,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终年与土地和稼穑为伴。傍晚来临,暮色四合,远山如黛,老人先将守门的黄狗喂饱,而后拉亮门灯,将电视的声音调整到最大。告别老人后走出很远,回过头去看,茫茫原野旧屋一片、孤灯一点,眼里就有了大寂寞,心头泛起大悲凉。

皖南的深山里,一座古村正在翻建,雕花的门窗、刻字的石础、油漆斑驳的椽子、壮硕的冬瓜梁胡乱堆放在路边,向游客兜售。屋主人说,这门窗是银杏木的,上百年不坏;这冬瓜梁是卯榫的,可用来斫琴……他的身后,建筑工人正在大兴土木,搅拌机的声音轰然作响。

每天,1.6座村庄,风花雪月的爱情、添人进口的欢欣、红泥火炉的温暖、生离死别的悲辛,被岁月的巨笔轻轻一勾,就了无踪迹,乃至草木丛生,狼奔豕突,水落沙出。

每年间,500座左右的村庄,世事化云烟,沧海变桑田,曾经的繁华被荒芜或另一派繁华所取代。傍晚时分,夕阳光景暗淡,风声似有还无,独行者的影子被拉得老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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