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个父亲

八十二岁的公公
是我另一个父亲
越活越像一头老黄牛一样的
父亲

十来亩旱地，以及旱地里
沉睡的老伴儿
一院子孤独的老屋
老屋背后已经没有羊羔咩咩叫的羊圈
到处冒着烟的土炕
这些都是他撇不下的光阴

浑身的黄土，以及因前列腺而
而造成的浑身的尿味
似乎没有为小儿子做过多少贡献的愧疚
被生活压弯的脊背
拖累儿子媳妇们的担心
这些令都是他难肠的事儿

坐在八仙桌边，抽着老旱烟
任我们磨破嘴皮子
他始终不吭一声，不愿离开他的土窝
可是当我说出：爸，你儿子下井很危险
他每天下井都在操心你……
他慢慢站起坐僵了的身子，开始收拾东西

现在，每天早上看完一集电视剧
提着板凳到楼下跟新结识的老汉们遛弯
睡觉像个婴儿双手抱着头
说话吃饭小心翼翼的公公
去年还在种地养羊的公公
医生说他的大脑和小脑都开始萎缩了

我突然想到我六十二岁就离开的父亲
想到家里被遗忘的
那一袋核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