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家故事

2023年03月07日优秀文章

老家故事(必读6篇)

回老家过年-闹肚子

文/枫林雁子

昨夜里起了几次夜,闹肚子。

今天大年初一,早上婆婆下的汤圆。我起来婆婆已经给我盛好饭,上面摆了两个剥好的煮鸡蛋。我吃了一个煮蛋,另一个给老公了,又给他拨了几个汤圆。闹肚子不能吃太多,想不吃饭又不好意思,怕佛了婆婆的美意。

老家过年挺有趣,初一吃过早饭,大家没事做,都出门转路散步。三三两两的,在新修的公路上漫步。我却不喜,因为有车经过,有尘土扬起,哪里有上山走路好呀!可是上山没有路,过去的路都被草给封了。现在村庄里的人少,山上的田都荒了,山上的人家大多搬到城里去了,山上的路自然也就没了。

午饭后,大家又去转路,去龙桥乡里玩耍打牌。我困了,午睡。公公却闲不住,破前天新砍的竹。先用锯子锯成大约1.5米长,再用砍刀破成竹条,然后编菜园子的篱笆。昨天几只鸡从破损的篱笆缝里进园子吃菜了。

修补完破损的篱笆,公公又从房后拖回来十来根长竹,比量着长度,都截成1.5米长,大概是想慢慢把园子的篱笆都换成新的。婆婆说,平时闲着不做,今天过年又在做活。公公耳朵背,不知道听到没有,只顾埋头干活。

晚饭后,我和老公去散步。无意间发现了一条乡村公路,穿山越林林荫道,间或的有一两户人家。安静干净,空气清新,比马路上散步好多了。乡村的人喜欢热闹,连散步也喜欢扎堆儿。这条乡村路上少有人走动,是某个大队通往另一个大队的公路。我特喜欢。

晚上,大家打牌,公公婆婆好高的兴致。想来他们好久没有和这么多亲人相聚,也好久没有和亲人坐在一起玩了。公公的耳朵也没有这么背了,婆婆一直开心地笑。不缺人,我也不会打牌,就坐一旁看书。从家里出来时带了一本雪小禅的《却原来》,已经看了三分之二。

所有人的脚,围着一个烧的红红的电烤炉。暖融融。

老家的味道

文/姚恒章

提起老家的味道,味蕾的记忆就像皱纹,年龄越大越深刻。好像吃,就能锁住游子们的所有乡愁。

比如我漂泊在外的几个老舅,我去看他们,他们总是对着价值不菲的礼物嗔怪说,憨子,你花这冤枉钱弄啥?啥时候想舅了,就带点咱自己家的东西来。话语中,透露着老舅对我花钱的心疼和他对老家食物的钟爱。

于是,我再去看他们,红薯、粉条、咸食、扁垛、丸子、红薯松饴等便成了他们的最爱。

记得那年冬天我出差路过西安,给小舅带了几斤银条和两瓶杜康酒。可把小舅高兴坏了,他特意在家摆上酒场,邀来几个要好的同事炫耀说,这是俺外甥带来的洛阳老家的味道,都尝尝!

老家的味道!这是我头回听人这么说。

那么,什么才是老家的味道呢?我想。

记得当年一个台湾老兵回乡探亲,家人为表久违了的思念和牵挂,孙男嫡女们像众星捧月一样,特意请他去市里最高级的饭店吃住,再到几个景点看看。可老人固执地非要在家吃住。他动情地说,山珍海味不是饭,高楼大厦不是家,能让我在家吃住再到村里走走看看,我这心才算真到家了。

看来,老家的味道,不仅仅只是味蕾上的记忆,在人们心底涌动着的,还有老房子老院子,以及那漂浮在房顶上的袅袅炊烟、皂角树上的老鸹窝、老槐树下的石碾盘、母亲叫儿吃饭的呼唤、靠墙蹲着的晒暖儿、说着笑着吃着的饭场聊天儿……

比如我,在村里盖过两次房搬过两次家,从来就没离开过生我养我的这块土地。然而,多少个夜晚,我总是梦到老家。门街的老槐树、大车门、临街屋、牛棚、过厅、厢房、上房,后院里的枣树、猪圈、椿树等。梦里老家,依然清晰可见。

缅怀老屋,想我慈祥的爷爷,想我慈祥的奶奶,想吃奶奶做的烙饼和酸菜,想大家族的亲情,想老屋里的温馨……

此刻,我多想唤回我已经作古多年的奶奶,对她说:您再用锅头鏊子翻火劈儿,给孙儿烙张千层油馍吃吧!

腊月回老家看老母亲

文/贾载明

2008年端午节准备回家老家看望老母亲。打电话给大哥告诉这个信息,大哥说:"路没有修好,雨水也多,还是等路修好了再回吧。"

我想,只好如此了,公路不通,阻滞途中是很麻烦的。

那条路是说的从重庆市云阳县盘石镇出发,顺岭直上,经原革岭公社驻地到丁家楼子(此地为革岭最高峰凤凰头),乃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期修建,但路况一直很差。去年,云阳县下决心将这条全长约十多公里的盘山路打上水泥板,这无疑是一件好事,方便那片山上数千乡民的出行,这也是新农村建设的应有之意吧。虽然工期慢,春节时不能畅通,但2009年春季应该能够竣工了。

从万州火车站到云阳新县城的高速公路也通了,我们就是走的高速公路,但到云阳新县城,天已黑了。找了辆的车,很幸运,晚上没有施工,小车直接开到了老家附近。原来,从丁—盘公路上分枝的到我们村的那条路最近也铺上了碎石。

虽然几次转弯抹角,却也顺利。

母亲今年已是八十六岁高龄,但气色很好,面部还略显红润。不知何故,前年母亲的气色不及现在,是因为二哥不幸逝世的原因吧。

母亲有膝关节炎,已经多年。她泡有治疗关节炎的药酒,坚持服饮。老年人容易缺钙,我给她带了三瓶"乐力钙".还带了护膝、暖腰带。这次没有买衣服,前次买去,她说:"不要买新衣服了,快要入土的人了,穿不旧。"当然还要给点钱打零用。我将钱给母亲时,她一边接钱一边说:"这些年全靠你娃儿,你爸已经过世十三年了。"我说:给的不多,只是补助一点。

乡里人是闲不住的,母亲虽然耄耊,但十分勤劳,不能种田了,便种地,收获的粮食尚能自足。不种田,没有大米,用玉米去换。还养有鸡鸭。

母亲的性格,沉静少言,其神情就像沉静的大地。正因为大地的沉静,所以能孕育万物。我隐隐感到母亲就是大地的女儿,大地孕育出我们需要的东西,由母亲默默地传递给我们。大山也是沉静的,母亲在大山上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就是大山的精灵,吸取大山的乳汁,而后濡养我们。母为坤,坤宜静穆,温和、贤淑、贤惠皆由静穆升华而来。母亲正是具有这些品格。

母亲在那片山上,快到整整一个世纪。母亲的心脏已经和那片山的心脏叠合在一起,母亲的每一条毛细血管已经和那片山的毛细血管交融。百年之后,我们会依然看到那片山上有一个精灵在劳动着。

这次回家,母亲和大哥各宰了一只公鸡拿给我们。露出得意的神情,说:"这两只公鸡都还没有开叫。"什么叫没有"开叫"?是公鸡还没有开始叫"咕呜唔"吧。也就是性没有成熟,很年轻,很有营养。

母亲和大哥、大姐家都给我们拿了刚宰杀的猪肉。红苕喂的猪儿肉质最好。我问大哥,是红苕喂的吗?大哥答道:"是啊,后期包谷(即玉米)也没有喂了,因为红苕在烂,所以就莽起喂红苕。"这山上的东西太环保了!我感叹地对母亲、大哥他们说,要是我离你们近些就好了。城里人难得吃到"原生态"的东西,肉、奶、蛋都被人为地异化了。

现在流行吃黑色的东西。大哥家有黑母鸡生蛋。我问大嫂,有多少个?大嫂说:"先前生的卖了,可能还有十多个,清点结果,正好三十个,有几个刚从鸡窝里掏出来,热乎乎的。几只大黑母鸡看到我很少回家,刚生的呀!

大黑母鸡很可爱,在房屋侧边的小坝子刨柴草觅食,我拿起数码相机,把它们照了下来。不大不小的黑狗也很乖,给它来了个单照。它的黑眼睛盯着我的相机呢!

母亲、大嫂他们围在一起,给宰了的鸡拔毛,我也给她们留下了很生活的镜头。

大哥家的副业,牛、羊、猪、鸡、鸭都喂的有。特别善长喂母猪下崽,这几年小猪崽很贵。大哥说一窝猪卖了好几千元。在我们回家的第一天晚上,母猪又产了九个崽,很好的吉数啊。这些天正是三九四九,很寒冷,大哥怕小猪崽冻坏了,买来了浴霸装上加热。他们自己还没有这样的享受哟。

我问大哥,山上野鸟多吗?大哥说:"野鸡很多,肉也好吃。只是难以弄到。野鸡多了,有害粮食,于是人们放闹(毒)药,毒死了不少。不过不知道是啥原因,现在长耳巴(野兔)看不到了。"我想了想说,长耳巴要吃粮食,现在上山的耕地全部退耕还林了,都是荆棘和荒草,没有生存的环境了。

回家看老母亲是义务,是亲情,更是幸福!

(2009年1月18日星期日上午草。整理出版此文为2016年夏季,是年母亲已经93岁高龄,因膝关节炎不能行走,但内脏器官还健康。)

老家的玉米地

文/姜佃广

在我的老家玉米被称为"棒子",玉米虽说是粗粮,但在我孩提时代它一度是老家人的主粮。随着改革开放国民的富裕,温饱岁月的到来,白面日渐充裕,玉米也退出了人们为主食的餐桌。现如今人们注重保健,养生食用玉米成了新宠。特别是甜玉米、水果玉米更受人们的青睐,尤其是水果玉米,人们亲切地叫它"果棒".县城的大街小巷都能看到煮玉米的摊子,闻到爆米花的香气。即便在高档宴席上,也能看到玉米的身影,玉米羹和玉米窝窝头等登上了大雅之堂,成为餐桌上的尚品。每每此时我就会想起老家的玉米地来。

盛夏季节,在老家的田野里几乎全是玉米。玉米的外形像甘蔗,但秸秆比甘蔗粗壮,高且挺直,叶片比甘蔗宽厚,大且伸展,绿油油得铺天盖地,将人们的视线遮挡得严严实实。小时候,看着大片大片的玉米地,不知道怎样来形容,长大以后才知道这叫"青纱帐".

在孩提时期每到暑假,受父母的命令要给自家喂养的小羊去割草,尽管天气炎热,也要进"青纱帐".我喜欢约上邻家的小伙伴一起去,进玉米地割草是要穿上长袖褂子的,不然胳膊上会被玉米叶子划出条条血道的,很疼的。钻进玉米地,除了能找到草外还有又肥又嫩的马齿苋等,运气好的话,还能摘到小甜瓜(老家人叫做"马泡"我也不知道是否是这两个字),这些瘦小的甜瓜不是专门栽培的,而是纯野生的,玉米的秸秆和叶子遮挡了阳光,并汲取了大部分营养,所以这些小野瓜总也长不大,但成熟后同样香甜可口。玉米地里,弹琴鸣唱的昆虫很多,嗓门最大的要数叫蝈蝈,越是天热,它们越是齐声叫唤个不停。此起彼伏的浑响连成一气,那阵势只能用大地飞歌来形容。有时碰到玉米地的一边尽头是瓜园,还能上演一场惊心刺激的偷瓜"战斗",在闷热中享受瓜甜那是天下最美的味道。在玉米地里待的时间不能太长,闷热和熏蒸会让人中暑。篮子里的草装满了,我们便会招呼同伴一起钻出来,赶回家喝水、冲澡、纳凉。

到了深秋时节,粗壮的玉米秆瘦削了下来,青绿肥厚的玉米叶耷拉了下来,变得焦干枯黄。玉米地也不再那么密不透风而稀稀落落。成熟后的玉米就像有了孩子的女人,那一绺一绺的玉米须,犹如女人怀中宝宝的黄发,玉米宝宝在绿中带黄紧裹的襁褓里露出头翘首张望等待人们的收获。秋收过后,农家院子里到处都能看到金灿灿的玉米棒子。老家的人们也嘻嘻哈哈地诉说着丰收的好年景。

难忘老家的玉米地,因为那里面蕴藏着很多很多的故事。

回老家的路

文/菊可欣

每逢学校放假,我最想去的地方就是老家。我的老家在安康石泉,虽然石泉和西安之间隔着一道巍峨峻峭的秦岭,但是爸爸开车带我们全家走西汉高速,二百多公里路只要三个半小时就到啦!我特别喜欢回老家,因为那里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因为那里物产丰富、美食诱人……我喜欢回老家,其实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我特别享受在西汉高速公路上那三个半小时的快乐旅程。

每次离回老家还有好几天呢,我就已经提前进入了亢奋状态,脑子里成天想的就是回老家。一般爸爸会选择在清晨出发,在家吃过早饭后,我们全家便带着欢声笑语上路了。汽车行驶在西汉高速上,天窗外是蓝天白云,车窗外是绿色的大山,鸟儿在树梢上飞来飞去……我们就像在一幅美丽的山水画卷中穿行。打开车窗,山里清新的空气、泥土的味道和无名野花的芳香顿时弥漫在车厢里,让人神清气爽。我一路上听着音乐,吃着零食,欣赏着美景,和爸爸妈妈有说有笑,真是快活极了!遇到路边的服务区,爸爸还会停车休息一会儿,选一处美丽的山景拍几张照片。

看着我一路上美滋滋的表情,爸爸不禁感慨万分,他一边开车一边打开了话匣子,回忆起二十年前他上大学时从西安"翻秦岭"回老家的往事。爸爸说,他上大学时回家可没有现在这么享受,简直是活受罪。那时候还没有穿越秦岭的高速公路,从西安到石泉要么是坐长途汽车翻秦岭,要么就是乘火车向西走宝鸡。翻秦岭的长途汽车从沣峪口进山,二百七十公里的山路坡陡弯急,汽车要翻越秦岭、月河梁和平河梁三座大山,在路上至少要颠簸十个小时,到家时爸爸已经被颠得腰酸背痛、头晕眼花。如果遇到冬季大雪封山,坐长途汽车就太不安全了,爸爸只能选择坐火车回家。

坐火车从西安出发,先是向西走到宝鸡,再向南走到阳平关,再向东经过汉中,最后到石泉,足足要绕一大圈路。坐火车时间也更长,要十八个小时!碰上春运就更惨了,站台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人群拼命往火车上挤,有些人从车门挤不上去,就扒着车窗翻进车厢。车厢里根本没有空座位,你如果运气好,还能找个空地儿坐下来,运气不好,只能一路站回去。车厢里拥挤不堪,爸爸背着包寸步难行,好几次背包带子都被人挤断了。后来爸爸有了经验,出发前往衣兜里塞一个针线包,万一背包带子被挤断,就赶紧自己用针线缝上……

爸爸说,到了十一年前我出生的时候,情况已经好多了,因为就在我出生的前一年——2001年,西康铁路修好了,这下我们回老家方便多了,从西安坐上火车,只需七个小时就可以到家。到了2007年国庆节,穿越秦岭的西汉高速公路终于建成,老家离我们更近了,在西安吃完早饭,回到石泉刚好赶上吃午饭。每逢周末和节假日,还有许多人来到石泉休闲度假,县城的大街小巷,汉江边的农家乐,到处都能看到西安的汽车,宾馆的房间住满了游客,大家把这片青山绿水称为 "西安的后花园".

一路听着爸爸的讲述,我觉得既新鲜,又不可思议。二十年前,绵延的群山使得家乡距离爸爸那么遥远,回家的路是那么艰难;二十年后,我美丽的家乡竟然距离大都市这么近,近得变成了"西安的后花园"!从这一翻天覆地的变化中,我感受到了时代在进步,我们的生活越来越美好!

回老家的路,越来越近。

一个重庆人心中的安徽老家

文/程华

我生于重庆,长于重庆,母亲是地地道道的重庆人。几十年水土养育浸淫,我已具备重庆人全部的秉赋与个性,而骨子里又深植着安徽人粗犷豪放甚至带些野性的基因。因为我的血管里流着的,有一半是父亲的血。

如今年过古稀的父亲生于安徽省利辛县乡下,自小家境贫穷,父母早逝,他全靠他的姐姐也就是我的姑妈一手拉扯长大。听父亲说,他家离学校很远,翻山越岭得走好几个小时。那时候吃的也匮乏,揣几块红薯背一瓶白水就啃上一天。脚上穿的姑妈纳的布鞋磨破了,脚底板磨出血了,父亲就拿一块土布包一包继续翻山越岭。日子过得苦,生活那么难,父亲依旧顽强地生就了高大健实的身板、吃苦乐观的秉性。

高中毕业后,成绩优异的父亲顺利考上了大学,毕业后分配到重庆,在煤炭研究院从事研究工作,一干就是几十年,其间与母亲相识恋爱结婚,后来有了我和弟弟。

自小我就是听着父亲的安徽口音长大的。其淮北口音有些近似于河南腔,但似乎又夹杂点不太纯正的普通话,母亲戏称其为"南腔北调".小学同学来我家玩,父亲热忱地捧出当时少见的糖果分给大家,然后牵了大家的小手东拉西扯聊天,小伙伴们并不全都听得懂,又不好意思问,于是常常出现这样有趣的桥段:父亲问"你家里有几个娃呀",嘴里塞满糖果的同学们你望我我望你,而后一起卖力地将脑袋点得象小鸡啄米。

如此,却并不影响同学们隔三差五跑来分享我母亲做的可口饭菜,然后听父亲操着"南腔北调"讲解挠头的算术题。但凡有客人找上门,一问我的父亲住哪?大人小孩便一齐争先恐后答:"哦哦晓得晓得!就是那个安徽人的家噻,我带你们去找他……"

后来,母亲怀上了弟弟,很多大人神秘兮兮地拉着我说,唉你呀,要失宠了,北方男人重男轻女厉害得很呐!你马上就要吃弟弟吃剩的菜,捡弟弟不要的旧衣裳了!

4岁多的我惶恐极了,在惴惴中迎来了弟弟降生,但一直都没感受到大人们所说的那种"失宠"状态,倒是每当身体羸弱的我生病发烧时,父亲会毫不犹豫"克扣"了弟弟日常与我分享的有限营养品,让母亲做好全部喂给我吃下;我也从没捡过"弟弟不要"的旧衣服,身上穿的都是父亲出差从各地选购的最潮的新衣……

在父亲零散的讲述中,我知道了我的老家山青水秀,数百米就有一条清清的河岔,是典型的鱼米之乡。勤劳的姑妈经常在河边洗衣服,洗着洗着就会发现一只甲鱼爬上了大石头。我和弟弟被这样的场景深深吸引,一再闹着要回去玩,但父亲总说路途太远,老家条件太差,还是等你们长大了再回去吧。于是,回一趟老家,趟趟那里的清清河水,捉一只爬上河岸的甲鱼,成了我儿时心中最大的念想。

然而,在我20岁那年,姑妈的到来,令我在很大程度上动摇了对于老家的向往。

那年,姑妈终于第一次出远门来到重庆。初到城市,50多年都窝在农村的姑妈显得有些水土不服:出门不敢单独过马路,见生人来家里就躲进里屋,看我打开冰箱取食物,她瞅半天后怯怯地指着问我:"这铁碗柜咋这能呢,吃的放进去就不馊了?"我们请姑妈啃卤鸭掌,她看了看,半信半疑问:"这也能吃?俺老家可都扳(扔)了呢!"为此母亲很心酸,一再责令父亲:"姐姐好命苦啊!一定得多带她出去走走,等她回去的时候,我们再多买些好吃的还有穿的给她带上!"

作为一辈子都没离开过农田的老太太,姑妈的表现还算合乎逻辑,而真正令我们忿忿不平的,是每到吃饭的时候。

姑妈生性勤快手脚麻利,做得一手好面活儿:馒头、包子、馓子、焦馍……令我等大饱口福,连来家里串门的同事、邻居都沾了光,若干年后说起那些北方美食都还垂涎三尺。

见众人食指大动,姑妈搓着粗糙的双手,把有些花白的头发往耳后捋捋,满脸放光,眼角笑纹舒展,浑身透着一股子自豪劲。然而一到饭点,她立马就变了样,端着碗盛上一点白饭,也不夹菜,兀自就躲进厨房灶脚里去了。我和弟弟赶忙跑去请她上桌,但她死活不从;央她,她还是抱着碗不肯起身。

母亲急了,也跑过来拉她,可她憋红了脸就咬定一句:"俺家里女人都不准上桌的!"最后母亲和我们两姊妹使出吃奶的劲儿,才一起把她连人带碗拖进屋子摁在桌前,强行将饭菜扣在她的碗里,恶狠狠瞪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去。

"吃饭事件"引燃了我家除父亲之外3个人的怒火,当医生的母亲更一反贤淑之态,伸手点着父亲鼻尖训斥:"你们老家就是这么‘尊重’妇女的么?你们老家的男人太不像话了!"父亲就讪讪地笑,说不出话来。到重庆多年,父亲除适应了重庆的气候,重庆的饮食口味,还早就适应了这里的风土人情,成了典型的"耙耳朵".

虽然我没有母亲态度激烈,但姑妈端着碗那忐忑不安的神情已深烙在心灵深处,令我胆寒,心寒,自此再不提起回老家一事。

2006年8月,母亲突发疾病,在西南医院治疗4个多月后去世。父亲一下子老了许多,原本一顿能吃下几碗饭的他什么都吃不下去,身体很快就垮了。夜深,父亲常会给老家打电话,絮絮地给姑妈和侄儿倾诉,大意都是些家里还好,娃娃都乖,姐姐、侄儿别牵挂之类的话。

有一晚,我进父亲房间拿东西。灯一开,我心里被紧紧地揪了一下:父亲孤零零和衣睡着了,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一行未干的泪痕还挂在眼角。

我想唤醒他,叫他脱了外套再睡,可是又不忍心,犹豫再三,我蹑手蹑脚退出了房间。那一刻,我的心在剧烈翻搅。父亲老了,真的老了,属于他的日子越来越少,可作为儿女,我们竟然一次都没有陪他回过老家,那个给了他生命、陪他度过青春时光、留下无数亲情挂牵的地方!我怎能因为早已成为过去的一点旧时习俗,就无视一个老人那份难舍难离的故土深情?!

回一趟老家,看一看年迈的姑妈,看一看父亲在乡下的侄儿侄女们,重新成为我的近年计划。

而儿子的出生、工作任务的繁重,又让我的计划一再搁浅。但我不再反射性地拒绝老家的消息了:姑妈唯一的儿子、我的当民办教师的表哥家盖起了大房子,把姑妈接了过去一起享福;表哥家买了电脑、装了宽带,也能上网冲浪、收发电子邮件了;表哥的一儿一女大学毕业后都去了上海,进了大公司成了骨干,收入比我这个公务员高出许多,如今双双结婚生子,真正融入了国际化大都市……

元旦节前,表哥用手机打电话给我,高兴地说,他快要退休啦,退休后想来重庆看看我们。我兴奋地嘱咐他,一定要带着姑妈一起来,一定!

真正开始了解老家,还源于一个偶然。春节将至,终于联系上了许久不见的朱小茵老师。多年来,身为资深编辑的小茵老师一直视我为忘年知己而倍加扶持,令我感念不已。退休以后,小茵老师似乎大隐隐于市,一朝销声匿迹。而今重逢,神清气爽的她已是《重庆徽商》杂志的主编,堪称实现了从公务员到商业文化传播的华丽转身,其精神面貌的深层改观,令我惊羡万分。

说起这份充满魅力与活力的新岗位,小茵老师眉眼间溢满欣喜,闻知交往多年的我竟是安徽人的后代,小茵老师不禁击节大笑,令我3天内务必交出一篇有关家乡的文章来。

翻阅着杂志,我的眼睛湿润了。他乡遇故知的畅快后,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羞惭。我这个安徽人的后代,到底了解自己老家多少,又为老家做过什么?顶着"包容性极强"的自诩,我这个重庆生重庆长的人,对自己的老家何以一叶障目,不愿意给自己一个了解老家的机会,也不给老家一个展示新貌的平台?

回到家中,迫不及待打开安徽政府信息网细细地看,久久地浏览,一条条新闻一幅幅图片让我热血沸腾:我的老家变了,已不再是从一位乡村老太太身上所折射出的那片穷僻的中原旧土,也不再是视角偏狭的我眼中那个落后的生活模式,变了,她的确是翻天覆地地变了!

我要回家。

相信只有待回到老家,亲眼目睹感受那里的巨变,我才更有资格向所有人发自内心地、充满自豪地宣布:我爱安徽,我爱我的美丽富饶、日新月异的老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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