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

作者: 朱秀坤2020年02月02日生活随笔

钟,可以是酒器,可以是量器,可以是乐器,也可以是法器,更多则用作计时器。

小学校里的那口铜钟就挂在水杉林里,钟绳绑在树干上,只有高个子老校工够得着,他“当当当”一打钟,沸腾的操场上,同学们马上小兽般奔向各自的教室,瞬间,偌大的学校一片安静。一会儿,便有琅琅读书声起,音乐老师悦耳的歌唱随了清风在校园里悠扬。田间劳作的乡亲,听到学校飘来的清脆钟声,也就明白时间差不多,该回家做饭了。于是,又一次“当当当”声敲响时,村庄上空便集体飘散出袅袅炊烟,如一只只挥舞的长臂,召唤主人归来,等待学子回家。

星期天,没人打钟了,依稀也有一两声钟声清亮滑过,是一阵风耐不住寂寞在悄悄地打钟,惊得歇在钟上的鸟儿扑棱着翅膀飞了。调皮的顽童偶尔也会偷爬上树,禁不住好奇,“当当当”敲打两下,值班老师一声大吼,早吓得没了踪影——没有钟声的日子,总感觉心里有点空荡荡的。好在,星期一,学校的钟声又会“当当当”准时响起。

在皖南山村,我看到不少人家,堂前案桌上,一头花瓶,另一头镜子,中间必然是座钟,钟声嘀嗒,不急不慢,钟声、瓶、镜,连起来就是“终生平静”,不求大富大贵、起伏跌宕,要的是一生平安,平安才是福,平静才圆满,终生平静啊。

寺院里敲钟,那大钟与学校里的小铜钟相比,是巨无霸了。得用根大木棍去撞,撞一下,“咚——”又一下,“咚——”钟身震出钟声,真的声若洪钟,声波一圈圈传递出去,寂静的寺院更添几分肃穆与神秘,那一声声,悠长,清澄,似从洪荒中来,又往渺远处去,不悲不喜,不忧不惧,一声声萦回在脑海里,听之忘俗,心灵沉静。寺院里的钟声不只是晨钟,也有晚钟,晨钟破长夜、警睡眠,晚钟则觉昏衢,疏冥昧。不仅仅报时,还有着祈福、镇邪、警世、感化诸般作用。我不是佛教徒,但在西湖岸边,蓦然听到南屏晚钟随风飘送,还是感觉悠扬空灵,心旷神怡,同时一缕乡思也会油然生起,万籁此俱寂,但余钟磬音,禅意身边起,闲愁心中生。难怪沈从文说,美丽总是愁人的。

西方宗教中,也有敲钟的习惯,还有专门的钟楼,卡西莫多就是巴黎圣母院里的敲钟人。米勒有幅著名油画《晚钟》,晚霞烧红了西天,最远处是教堂的尖顶,一对夫妇正在田间劳作,凝重圣洁的晚钟一声声响起,他们很自然地扔下农具,男人脱帽,女人抱拳,低下头,应和着钟声,虔诚祈祷。面对这幅画,令人感动,唯愿他们的祈祷能打动土地,为神所知……

如今,儿时的小学校早已用上了电子音乐作课间钟声。三十年同学大聚会时,一位同学深情唱起:钟儿嘀嗒,流浪飞沙,真的把颗童心带走了吗……听听那不再年轻的歌唱,耳边似又响起多年前的琅琅书声、操场上的嬉笑打闹,还有水杉林里传来的“当当当”的放学钟声。那钟声早已刻录于记忆的光盘,一旦点击,哪怕隔了时空的荒野,也会穿越而至,响彻心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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