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江的蓑笠翁

作者: 沈伯素2020年04月16日随笔美文

曾经市区无立锥之地,只能在长江边搞一间暂避风雨的蜗居。其实那日子倒也乐趣不少:乐趣之最是看江。看江令人长进。

长江江面宽阔,江水浩渺,江上光景叫人目不暇接。空闲时间里,选个江湾,啥也不干,就看江。

站立江边,既可以极目远眺,也可以左右环视。这时,江面上可能就有江鸥在眼前飞过,就猜:它们是闲适还是匆忙?是觅食还是求偶?时而一片飞霞浮出,又咀嚼起“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的佳句来。鸥鸟、飞霞、水光……在眼前闪烁,其美妙叫人从内心发出赞叹,以致在江边站立多久也不寂寞,不疲劳。

看江是吟诗,也是读史。视野里,“京口瓜洲一水间”,“潮平两岸阔”,“不尽长江滚滚来”……这江,她令多少诗人和英雄陶醉!她又是怎样“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的?站立江边,随即就感受到了历史的厚重?

看江也是感受现实社会。时下的江景,早已不是孟浩然眼里的“孤帆远影”,即便小船儿也都装有啪啪啪一路吼叫的机器,极个别靠扬帆航行的,即便有人摇橹,也难从中找出古画里的味道。江里更多的则是络绎不绝来来往往的大船。那万吨大轮还不时呜的一声嘶鸣,声音是不是有点朗诵诗的味儿呢?我琢磨过,没有答案。现实社会毕竟与古籍有一定距离!

我看到,众多船只看上去都是不慌不忙,执著,沉稳,其实都是江上的匆匆之客……都知道的,船上都不是闲人,都在忙于事业。有道是:“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江中无论船只大小,不都是在奔波?不都是在追逐那个“利”字?在承包年代,利人又利己,逐利又何妨?就想,行船也好,开车也好,承载光环的也好,默默无闻也好,包括像我这样闲站江边的人,谁不要为生计操劳,不也要为一口饭而忙?忙人肯定要比伸手派高尚百倍;忙碌这个词眼儿,绝对百倍地胜过无为和贪赃!一个忙字,倒也令人感受到现实社会前进的脚步。

长住江边,大都有一点“靠水吃水”的爱好和特长。俗话说:“早钓鱼,晚钓虾,中午钓个癞蛤蟆。”这早,这晚,这大好时光,白白浪费掉太可惜。我想钓虾。钓虾最容易学,又不耽误看江。

看江久了,认识了不少渔夫,我递出一支香烟,就同他们攀谈起来。与我年岁相仿的,特别是老年渔翁,既和蔼又善谈,一谈个把小时,有时谈完,又买了他打到的鱼虾,这样,有的就成了我的良师益友。我向他们学到了不少有关钓虾的常识和经验。

先得制虾网:我买口罩做网,一只口罩拆去缝纫线正好可做一张网,用从废品堆里拣来的旧螺母做网脚,各各用细绳、竹杆结好后虾网就成功了。我一口气做了二十张虾网,然后,依照老渔人教给的办法,用面粉和芝麻面揉匀搓成小条,再煮熟晾干做成虾饵。网上装了饵,就可以开钓了。经验告诉人们:潮头虾好钓。为此,就要会计算潮起潮落的时辰。经老手传授,我懂得了“一天一大潮一小潮”和“次日潮晚三刻”的规律;具体算法比如:今日大潮是早晨八点,小潮就是傍晚八点;明早大潮就是八点三刻。

我算好时辰,哪怕潮头在半夜,也不失时机拎起虾网就走。或者正好下起雨来,我就穿蓑戴笠。我赶在大潮前到江边下网,每隔丈把远下一张,一溜边下二十张网,然后,先下的先提,依次提来,每每提一网就有一两只虾。俗话说:“一网一只虾,赛过种棉花。”我渐渐成了钓虾能手,虾多时,可以在一小时之内钓到一斤活蹦乱跳的大江虾!

喜人啊!不善作诗的我忽然有了诗兴,就在江边钓虾时,吟出了五言歪诗一首:

有幸住茅棚,烦恼不入胸。

花开花谢时,户外柳迎风。

且喜炎日过,秋露禁寒虫。

碌碌看江人,怡然蓑笠翁。

吟出“怡然”二字, 也算是一种自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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