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

作者: 吴兴江2020年10月20日亲情文章

一直想写点关于父亲的东西,却无从着手,因为父亲离世时,我还很小,所以关于父亲的事,父亲的一切,在我的脑海里都显得很模糊,唯一记得很清楚的是,父亲的右脚靠后踝关节处,有一个大大的伤疤,气候变化就会痛,痛得很严重。每次发作他都会让我们用铜钱蘸“叶芝蒿”水或“乌豆”水擦洗。关于这个伤疤,我记忆很深,但伤疤的故事我却知道太少,只知道与抗战有关,其他的,因为那时太小,便一无所知,现在想起来,真是有很多遗憾。

一天,坐在办公桌前闲着,于是翻开“人生百味”栏目自己写的一篇《永远的失去》的文章来自我欣赏,读到里面的“父亲是抗战老兵,偶尔会给我们讲讲故事”的文字,突然想到今年是抗战胜利70周年。于是,关于父亲,关于父亲的伤疤,又似乎被零碎地串连起来。决定零碎地记下一些,一是缅怀父亲,二是将对抗战的一些民间见闻讲述出来,感觉也是为抗战做一点力所能及的小事。因为关于抗战,我们的民族受到了太多的伤害。

父亲出生在上个世纪初叶的云南省宣威县乐丰乡色关村。有兄弟姐妹6人,父亲排行老三。一九三几年秋的一天,父亲上山砍柴,被国民党抓壮丁,离家时,都没有与父母见一面,从此远离他乡四十余年,直到一九七几年,才与他的兄弟姐妹联系上,方知他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只曾经零碎地听他说起:“父亲被抓去的部队是东北抗联,在一次战斗中,敌人的飞机在天上密密麻麻,炮弹呼呼从天上掉下,在身边轰轰爆炸,战士们只有迅速地从这个炮坑跃入那个炮坑躲避敌机轰炸。有很多战士动作慢一点,就牺牲在敌人的炮弹之下,他自己也被飞来的弹片击中右脚踝关节,留下病根,那场面非常惨烈。”后来,他们的部队被打散,遇上了解放军,解放军将他和他的一名战友韦正林救下,并发路费给他们回家。但这时他们已辗转到了贵州册亨的冗渡。在册亨冗渡与者王交界处一个叫冗亮的地方,他们遇上了土匪,被者王坪上一个叫张忠武的好心人救下,后来在张忠武及另一个当地好心人杨三公的帮助下就在者王成了家。曾有人问过他,当时为何不回老家,他说当时匪患太多,根本无法回老家。

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是一个勤劳的人。尤其是他有几门拿手活路。一是修磨子: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农村都用磨子加工食品。十里八村,哪家磨子坏了,都要请父亲去修,都是免费的。二是做厨。十里八村,哪家有红白喜事,都要请他去做厨。三是取粑粑。上世纪九十年代以前,农村取媳妇打糥米粑,过年打耳块粑不像今天有机器,靠人工。这项活路要讲技术,父亲很有技术,所以只要有哪家取媳妇,都要请他去帮忙取粑粑,过年打耳块粑时更是忙了。父亲还会木工,修房造屋打家具样样在行,所以在村里父亲是一个大忙人。我想,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能客居他乡方安身立命、受人敬重吧。

父亲也是一个善良的人,遇上有困难的人,他总会热心帮助。记得我们村有一个叫“杨老祖”的五保户,年事太高,生活极为困难。父亲经常给她送去猪油、粮米之类的东西,虽然我家的条件也很不好。

父亲还是一个乐观的人。空闲时,他总会给我们讲讲故事,告诉我们读书的道理。他说,如果他有一丁点文化,就不会是现在这个样子了,可惜那时的我太小,知道得太少。

父亲有两个梦想,他说他要建一栋平房,上世纪八十年代,农村人家有一小间平房是很了不起的。于是他利用农闲时做点小本生意,赶乡场卖点生活用品,诸如食盐、草帽、农药等。他还说他要将我们最小的姐弟俩送读书,跳出农门。因为文化大革命饿饭,为抢工分,我们的大姐没有进一天学堂,这是他一生的愧疚。

但是,在他许多梦想都没有实现的时候,他便因病医治无效离开人世,带走了他的梦想,也给我的童年带来无尽的酸楚和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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