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送我竹茶盘

作者: 高维生2021年03月29日心情随笔

我将父亲送的竹茶盘,摆在茶几上,替代过去的圆形双层茶盘。长条形的竹茶盘,下面是储水槽,盘中有活动的盖板,上面有三排条状漏水口。一只茶壶,配有六只杯具。青花瓷与线条古朴的竹盘相配,给人回味的享受。

2014年7月16日,父亲因身体的原因,住进省立医院。2014年7月17日,我在北京办理一件出版事宜,接到父亲住院的电话,匆匆忙办完事情,18日从北京南站,乘G33次动车,于11:19开车,奔回山东济南。下车后,打一辆出租车,赶往省立医院保健楼。

来到10楼内分泌住院处,已经下午两点钟。妻子坐在靠边的椅子上,父亲躺在床上睡午觉。看到他一头白发,心中说不出滋味。小声和妻子交谈,得知父亲的病情无大碍,是老年性的病状。得知此情况,悬挂的心放下。

此时外面毒辣的太阳,温度达到38℃,由于中午没有吃饭,加上一路奔波,坐在椅子上,身心疲惫。

我陪父亲住院照顾他,夜里睡在折椅上,窄小的面积束缚身体,每次翻动身,要起来做转向。清晨起来,我去电热炉打开水,和父亲一起到十七楼餐厅吃早点。上午8:00,护士推着装满药品的小车,将塑料袋中的药液,吊在输液架上,长长的棕色细管,把药液送进父亲的身体中。病菌和药在血管中展开搏杀,听不到激烈的声音。

我和父亲谈起不久前,我回到九台老家去做田野调查,谈到其塔木,父亲的眼中跳出一朵亮。突然闪现的光,挟带复杂的情感,燃起记忆中埋藏的星火。

父亲穿着有蓝色碎花的病号服,半倚在病床头上,左手插着细小的针头,连接高处的药液。他讲起小时候,和他的父亲,我的爷爷去其塔木赶集卖笤帚。老家舍岭到其塔木,有20多公里。每次和大人去赶大集过节一般。其塔木在满语中是野猪的意思,从前这里是大森林,所以译成汉语的意思,其塔木叫骑大树。由于地缘的原因,它处于山林和平原的交界处,土地肥沃,水草丰富,它也是产生农耕文化的发源地。其塔木盛产粮食,长期形成的农耕文化,它在清中期到民国形成大集。

我父亲只有五六岁的样子,东北的冬天,寒风针尖似的扑来,扎在皮肤上疼痛难忍。坐在牛车里,无任何遮挡,倚着一堆笤帚散发的气息,但心情十分高兴。

到了人群麇集的集上,父亲被迷住,不宽的街道边,是各种各样的门面,门前的幌子充满神秘,吸引他的眼光。中午时,能吃到叫“光头”的食物。这是类似于火烧的饼,擀好的饼,用五根高粱秸秆捆扎在一起,醮一下碟中的红水,印在饼上。然后入炉烧烤,出炉后的“光头”,有五个好看的红点。

卖完笤帚,时间不早了,天色暗下来,寒冷的东北,经常有人赶夜路冻坏。寒冷的季节,一日三变,摸不准老天的脾气。不能赶回舍岭,就在镇上叫“高升栈”的大车店住下,父亲向我描述大门的样子,风中的幌子。一铺烧得烫人的大炕,不分男女,一律睡在大炕上。大车店不提供棉褥。只供中间有凹处的木枕头。一走进大车店,店中的伙计,老远吆喝,一脸笑容。他扎着一条蓝布围裙,肩头搭着一块白擦脸布,拂几下炕沿,请来者坐下。大人统称为“老财主”,小客人为“小财主”,在寒暄中安排下来客。

客人睡觉时,解开免裆裤,褪下一块包裹脚,然后将棉衣盖在身上,枕着木头枕,进入东北冬天的长夜中。

父亲讲了很多他小时的经历,谈到满族的事情,他的口述,有些资料上无法查到的。半夜的时候,我听到父亲在捶腿。我急忙起身,穿上鞋子,在黑暗中帮他揉搓腿。很多年没有和父亲这么接近,他的皮肤松弛,不那么有弹性。捶打中,想起小时和父亲上街的情景。

父亲住院十几天,身体做了全面的检查,并无大碍,这是一件大好事。医生说28日可以出院。26日中午11:30,输液全部结束,我和父亲请假回家。走出省立医院,他不是和往常一样叫出租车,而是走向北大门,穿过横街。我不解大热天,顶着毒辣的太阳,他有什么事情要做。

父亲在前面走,我在后面跟随。过了经五路,横穿一条街,走了大约十几分钟的样子,来到路边一家茶具店。父亲的背影,在门口消失,我随其后,走进满是茶具的店铺。各种茶具弄得眼花缭乱,我看到摆在窗前的青花瓷茶具,那种青花是一种声音,牵引我走过去。老款式的茶壶,两根活动的铁线弯成的提手,摩挲壶面,心情有特殊的情感溢出。

父亲说:“你喜欢这套茶具吗?”

我没有犹豫地回答:“是的。”

父亲选择竹茶盘,它和青花瓷茶具,是天然一对的组合。他说以后写作累了,就用它喝茶。

父亲拿起一个青花瓷的杯子,窗外的阳光映在上面。

回到滨州,父亲送我的竹茶盘,摆在茶几上,沏了一壶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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