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买课外书

小时候，家里穷，脑子里根本没有买书的概念，读的课外书都是软磨硬泡向别人借的。生平第一次萌发买课外书的念头，已是小学五年级。

那年寒假前学区统考，我这个平常学习不咋地的中等生，竟然破天荒地考了全学区总分第一，老师在放寒假的大会上发给我两元钱的奖学金。两元啊，对于一个平常手里只摸过角、分的农家孩子来说，无疑是一笔“巨款”。

“巨款”到手，母亲也破天荒地没有像没收我们兄妹一角两角的压岁钱那样要走“充公”，而是把正忙着活计的粗糙大手一挥，异常大方地说：你自由支配。我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个百万富翁，走起路来都是一飘一飘的，两只脚像踩在云朵上，看着疤瘌头的同桌也格外标致。那一夜，我枕着压有两元钱的枕头怎么也睡不着。“巨款”如何花出去呢？买发卡？发卡别在我一年四季永不变更的学生头上似乎有些不伦不类；买过年的新衣服？新衣服应该由母亲出资买，用自己的私房钱买，我岂不是太亏？

适逢邻村有年集，在床上烙了一夜饼的我主意打定：携“巨款”去年集上买课外书！

吃过早饭我就出发了。哥哥告诉我，年集上人多，钱不能装在衣兜里，小偷会神不知鬼不觉地用锋利的刀片划破衣兜偷走，攥在手里最保险。我听从了哥哥的建议，两元钱在两只手里轮换攥，哪只手都是自己的亲手，都得跟两元钱亲热亲热，这只手攥出了汗，倒腾到另一只手，恐怕那两元钱长翅膀飞了。年集上的油条金灿灿的，外焦里嫩；白胖胖的包子雍容富态；刚出锅的猪头，肥头大脑地笑眯眯地向我打招呼……样样吃食引诱着我，口腔里涌起一汪汪的口水，我一边在心里模拟着已把这些美食吞进了肚，一边安慰自己说，我只看看闻闻就饱。拒绝了美食的诱惑，我攥着热乎乎的两元钱，屏蔽了沿街的各种叫卖，来到了年集最西头的书摊前。

书摊处，已聚集了不少的孩子，一块花花绿绿的塑料布上摆满了大小厚薄不一的书，我的眼睛扫过《格林童话》，又瞄见了《少年文艺》，看见了《故事会》，又瞅见了《小学生优秀作文选》……我拿起这本放下那本，拿不定主意买哪本。管它呢，先看看里面的内容再定夺。我拿起一本绘图本的《孙悟空三打白骨精》，一打开，就沉浸在生动紧张的故事之中，忘记了时间和周边嘈杂的声响，进入了书的天堂。

我翻看了这本，又翻看那本，直到摊主大声地问我：“小同学，你买不买？都中午啦。”

我从书中缓缓地抽出眼，底气十足地说：“买！”

我选定了六本书豪爽地拍在了摊主面前：“这六本，全要了！”

喜得摊主两眼眯成了一条线，那样子似不是遇上了财神爷就是碰到了土财主，把个算盘拨弄得噼里啪啦响，“一块六毛八。”

“好嘞！”

我伸手向衣兜里掏钱，上衣兜摸了下衣兜摸，把衣兜翻过来又是好一番地找。

“我的钱呢？我的钱呢？”我嘴里嘟哝着。大冷的天，急得我头上出了汗，可摸遍了所有的衣兜也没有找到那笔“巨款”，我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快别哭了，你愿意看到啥时候都行，我不撵你走。”摊主忙劝我。

……

那次，课外书自然是没买成，但第一次买课外书的经历估计在我有生之年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