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下的螃蟹沟

作者: 蒙祥吉2021年03月31日美文推荐

老家在一座大山的西面,太阳要晒到屋子里,必须先翻过山头,所以我们基本没有太阳晒屁股才起床的情况。而当月光照进村庄,则说明夜已深了。

中秋是小山村隆重的节日,回家陪父母吃了一顿饭。老爸晚上喝多了,早早睡下,在房里鼾声如被拉动的风箱呼呼作响,木楼不隔音,听得清清楚楚。我没有睡意,趴在窗前的桌子上发呆,望着窗外溶溶月色下熟悉的景象,感受着习习山风从村边的小溪吹过来。

小溪叫螃蟹沟,大约是因为水里生长着螃蟹吧,祖祖辈辈这么叫下来,我们也就这么叫了。螃蟹沟水量丰沛,邻近三四个村子几十户人家的稻田都靠它滋养。哗哗的流水声穿过清朗的月光,像心电图的电波不停地往耳朵里钻。随着这亘古不变的音律,我的心也跳回了恒定了的童年。

那时的夏天,我们在小溪里摸螃蟹。随便捉只蚂蚱用细竹子夹着,伸到水里引诱它们,看到了,它们准冲出来用螯夹住。这时候不急,慢慢把竹竿收回来,即便把它扯出水面,它也不松手。它们原以为夹住了蚂蚱可以饱餐一顿,不承想却被我们饱餐一顿。蟹儿个子虽不大,拿回家,剁一些嫩姜叶、青辣椒,然后一起放锅里炒。煮熟,拌饭,那股鲜香辣的味道,至今想来口舌生津。

用来夹蚂蚱的竹子就长在溪边,只有筷子般粗细。春天,竹丛长笋子,放学了,我们三五个小伙伴挎着“为人民服务”的军绿色挎包做的书包,一前一后来到溪边扯笋子。笋子很舍得长,不一会书包就满了。大家相约到一块大石头上,一边剥笋子,一边“聊人生”。

竹根也只有筷子般大小,一节节均匀地连接着,瘦瘦的,像骷髅指。在泥土被水掏空的地方,竹根直直地垂到水面,细细长长的,很精致,还富有弹性。放牛的时候,我们喜欢砍下竹根来做鞭子,对那些不听话的牛一鞭子下去,牛皮能打出一串疙瘩来。长辈们心疼牛,当看到牛背上的疙瘩,又发现我们手上的鞭子时,会抢过鞭子“呼呼”地追着我们抽。

想来有点犯傻,有一次几个小伙伴到溪边玩耍,想起老师上课没有教鞭,便商量着找条好看的竹根送给老师做教鞭。我们砍了一条比较长的,细细地剔了毛刺,第二天早上趁老师还没来,放在讲桌上。

老师上课看到了教鞭,一脸惊喜的样子,笑着问我们:“送我的?”我们得意地呵呵笑了。老师摩挲着教鞭,弯了弯,抬起头又对我们笑着说:“听说打牛很痛?”我们有点尴尬,赔着笑。

从那以后,老师上课似乎经常甩教鞭,特别是阳春与初秋容易犯困的时节,他总是适时地“啪”的一声甩在讲桌上,突如其来的声音像炸雷般敲在脑袋上,十二分的瞌睡被吓走了十分,剩下两分迷瞪迷瞪地回过神来听他讲课。

我几乎就这么被吓着走出小山村的。小小的心灵在学校怕老师的教鞭,回家怕老爸阴沉的脸,总希望有朝一日能摆脱他们的管束,闯出一片自己的天空。如果从去湖北读书时算起,我在外混迹已经有二十个年头,如今,老师已经退休,而老爸见我们回家倒像个小孩般高兴。时光悠悠,脑海里,我还能清晰地记得螃蟹沟的每一块石头,就如手指对键盘般熟悉。然而,摸螃蟹那些事儿,却只能流淌在键盘敲打出来的文字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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