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路冷水河

作者: 范新科2021年04月16日心情随笔

在大巴山腹地,有一条“史志没有记录、地图没有标注、网上不得查阅”的“野河”,她就是“冷水河”。2009年8月,应建矿需要,我随科考队一起进入渠县、大竹和广安三县(市)交界地的原始森林进行考察。我们野外考察的范围,其中一段就要沿冷水河逆流上行,直至其源头“月耳洞”。

吃过早饭天刚微亮。夏师傅开着排量3.5的越野车“27186”送我们从渠城出发,上卷硐山之后再沿乡村公路向大山腹地行进。一个多小时后,人烟越发稀少,路如曲肠,野草齐腰。越往里走路面凹凸得越厉害。“27186”一再减速,路是越来越难。平时风驰电掣的越野车,这时候就像一头风烛残年的老黄牛,托着我们一脚深一脚浅地缓慢前行。

在久已废弃的莫名的山村公路上,“27186”大约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前面已经完全看不到公路的痕迹了。上午8点多一点,我们下车开始徒步行进。四周环顾,我们正处于一座大山的腰间,四面是绵亘的山峦,脚下是幽深的山谷,林木茂密,深不见底。我们拿出专用的定位仪,比对地图核对了方向,在当地居民向导的带领下,向着望不到边际的荒山野岭迈出了徒步考察的第一步。

在野外考察,有的地方有路,有的地方没有路。没有路的时候,向导就用尺多长的弯刀为我们砍开荆棘,让我们钻过去。在丛林里穿行,我们的衣裤被树枝和荆棘牵扯着,时不时还有一些小虫子掉落头上,或顺着肩颈爬进衣裤中,让我们十分难受。

穿行了一个多小时,我们的皮肤多处挂了彩,汗水浸进被刺划伤的血口子,又痛又痒,直往心里钻。大约两小时之后,已近中午,完全看不到人迹了,手机等电子设备也没有了信号,我们只能同向导一起估量着大致的方向前行。地上是湿漉漉的,天上的太阳像火烤,我们行走在丛林里就像身在蒸笼中一样,很快身上就出现了湿疹,豆大的疙瘩布满了手脚项背,还有血红色的斑斑点点,痛痒难当。

中午12点多,汗水已经湿透我们衣裤好几次了,原来我们每人计划的4瓶矿泉水,差不多每人就只剩一瓶。大家瞧瞧彼此的狼狈样,忍俊不禁。停下来休息那会儿,我们才开始留意身边的风景,居然还发现有野梨,比鸽子蛋大一点,黄褐色。我们和向导一起摘了一些野梨享用,才入口时味道有些涩,但越嚼越甜。

在野外穿行到下午两点多,我们忽然听到几声山羊的叫声,顿时精神就来了。

果然,在一处山脚我们找到了一家住户。房屋十分破旧,屋里住着两个人和一条狗,一位60多岁的男主人和一位80多岁的老妇人。男主人给我们介绍说,老妇人是他母亲。我们向他们说明了情况,并希望他们给我们弄点吃的。

男主人在土灶上生起火来,老妇人便开始洗锅淘米,他们配合很默契,我们想帮点忙也帮不上,只能和他们拉拉家常。山里人十分热情,特意用腊肉和土鸡蛋招待我们,还有他们自己种的茄子苦瓜等蔬菜。

饭后我们按事先承诺向男主人支付300块钱的生活费,男主人和老妇人执意推辞,说要不了这么多,我们都觉得超值,给他们塞了300块钱就走了。男主人一路跟着我们追了十几米,最后满怀感激地收了200块钱。那一顿午饭,我平生难忘。

吃过午饭我们不敢久留,休息了十多分钟又继续赶路。走了半小时左右,又进入了完全没有路的荒山。

在荒山里钻行了一阵,我们听见从山谷底传来的流水声,循声望去,却只看得见沟谷里葱茏的灌木,凹凸山石在灌木丛中时隐时现。这就是传说中的“冷水河”,下一步我们就要下到谷底,沿冷水河一直上行,到达冷水河的源头月耳洞,再翻过一座大山出山,当天的科考任务也就结束了。

逆流而上,在荆棘与花丛中穿行,大约走了几里路,便到了冷水河的源头。这让我们惊呆了,一个形似人耳的天然岩洞映入眼帘,洞口由小到大直到视线难辨;洞外是一湾形似半月的深潭,潭水由浅及深,直到一片灰暗。这让我们联想到前人对“月耳洞”的取名,也许他们并没有多高的文化,但他们根据物类形态比照人体构造为大自然的景观命名,却是再生动、再形象不过了。正如古人创造象形文字,蕴藏了无穷的智慧。

饮过月耳洞的水,再洗上一把脸,我们顿觉精神焕发,一身疲劳,都一洗而尽,个个神采奕奕,宛如童子纯真。然而,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已是下午6点多。我们虽流连不已,却终是不敢久留。

翻过大山,我们赶到与司机约定的地点。天色已晚,星辉灿烂。“27186”载着我们离开了大山。道路越走越平、越走越宽,汽车越跑越精神,一路风驰电掣,渐渐地恢复了它“兽性”一样的性子。夜幕低垂,蝉声渐远。

汽车很快回到城里,我们很快又回归“文明”生活,晚上,慰劳酒宴上,大家依次排坐,井然有序,举箸推杯,彬彬有礼,只是感觉像是少了某些东西。热情未尽,香茶尚温,却是酒酣人散,转瞬成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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