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灭读书灯,一身都是月

作者: 冯娟2021年04月26日心情随笔

强行戒断手机,重续阅读模式,虽然时间不长,但愉悦的感觉还是很快喷涌而出。我也终是明白,在这个世间,哪怕三餐无以为继,生活无着,但只要有书,只要能够阅读,我仍然可以做一个快乐的人。

这个周末读的是《快乐影子之舞》,它是艾丽丝·门罗第一本小说集,出版这本书的时候,门罗已经37岁,也是这本书为她赢来了加拿大最高文学奖项—— 总督奖,使她一战成名。在书后腰封的介绍里,说这本书是作者历时15年完成的,其意大概是指这本书中收录的作品时间跨度较大,有她二十二岁的作品,亦有她三十七岁的作品,并不是指书写的难度需要十五年的创作投入。

与《亲爱的生活》和《逃离》等后期作品相比,这本书所讲述的内容和表达的情感,更年轻化,那些成长的刺痛,恋爱的忧伤,与父辈的沟通与疏离等,这些每个时代,每个区域,每个国家的年轻人都会经历的事情,他们因为发生在安大略省的某个偏僻小镇上,因为被艾丽丝·门罗用笔书写下来,而具备了非同一般的意义。它们属于安大略省,又不单单属于那里。那些青涩的回忆,伤痛,成长的尴尬,它们属于全世界,属于所有的年轻人。

《明信片》是其中的一个特别简洁的短篇,讲述的是一个年轻女孩被所爱男子无端离弃的故事。故事的情节很简单,中间亦没有其他复杂的曲折,但在门罗全能的视角之下,却有种神秘的不同寻常的魔力。小说自一张明信片展开,他们是相处多年的好邻居,一个是世家的大龄青年,一个是跟随母亲长大的普通女孩,在一个人烟稀少人际并不复杂的小镇上,他们是人尽皆知的恋人,像老夫妻那般平淡地相处。他们一起喝咖啡,一起散步,每周末在固定的时间约会,似乎可以生生世世。直到有一天,像往常一样去度假的男子,在度假地结婚,而女孩竟然是通过当地的报纸得知消息。女孩深夜在新婚男子家门外的哭闹,并没有换来男子的愧疚或者解释,反倒引来了警察。而年轻女孩也就在此时,亦是第一次深刻了解这个男子—— 他是一意孤行的男人。即便他结婚的当时,我在街上大吵大闹,也不会让他烦恼,他是不会解释的那种男人。也是第一次,就现在,当我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之后,反而想伸手去抚摸他。

这是门罗笔下爱情的荒凉。人与人之间情感潮汐的落差,导致相聚,离散,靠近,分开,没有解释,亦不需要解释。就像那被失恋女孩在深夜的汽车喇叭声招来的警察劝慰她的那样,生活就是这样,什么时候都有事情发生,唯一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前进,记住,你永远不是唯一一个。

门罗的故事都不明媚,哪怕快乐亦是温吞的,她亦不会赤裸裸地展示黑暗,在她那里,恶和残酷不会任意蔓延,她善长展示人性,亦乐意相信命运,但这所有的一切,在她那里皆有分寸,有一种奇妙到忘乎所以的制衡。一边是爱悦,一边是伤痛,一边是错失,一边是忘怀,仿佛没有什么值得沉沦,因为生活在继续,没有曲终,就不能人散。

孩子们小的时候,一出门上学就是我的时间,所以那些年我非常卖力地写作。而每天晚上,当孩子们睡着了,我也就开始抓紧写作。在获诺奖后的访谈中门罗如是对媒体坦陈。写长篇虽然曾是门罗一直的梦想,但这样紧迫的创作环境,显然不切实际。好在她是坚强努力的写作者,亦是勇敢沉稳的母亲,她克服了生活里繁琐忙碌的家务,克服了随时袭击中年女人的抑郁症,一直以一种从容不迫的毅力在纸上拓展自己的疆域,在文字里创立一个有哀怨有欢喜有伤害有宽宥的世界。

立秋之后,气温虽仍居高不下,但在灸烤里却有干爽的凉风。很喜欢这个季节的晚上,坐在露台的灯光里读门罗,被她的故事吸引,忘掉四周的虫鸣和蚊子的叮咬,仿佛被时空胶囊传送至了加拿大的那叫安大略省的某不具名的小镇,见证那些女孩和她们各色的命运,被挫折绊倒,被爱情中伤,被男人背弃,被亲友误会,但她们皆会挣扎着站起来,往前走,往前去。

不知不觉已是深夜,合上书页,按灭露台电灯,唯留一身月光。但故事不会结束,一如时光不会停滞一样,女孩们的步履亦不会停下来,她们将会像所有人一样,在伤痛中成长,在眼泪中体会命运的真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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