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豆小食

作者: 路来森2021年05月24日心情随笔

小食,吾乡人亦谓之“小吃食”,或者“小零食”。

黄豆作为小食,并非指以黄豆为原料,制作而成的各种豆制品,而是指黄豆本身,或者干脆就叫黄豆粒本身。

对之,人们首先想到的,自然是青豆(亦曰“毛豆”)——烤青豆,或者盐渍青豆。但本文所述,却并非是青豆,而是晒干了的粒粒金黄的黄豆。

黄豆制作成小食,吾乡通常有两种吃法:

一是“炒黄豆”,顾名思义,就是直接将黄豆炒熟了吃。选取籽粒浑圆、饱满的黄豆,文火慢炒,炒至黄豆的一层薄薄的外皮迸裂,并且显现略微焦糊的情状,即可知黄豆已经炒熟了;那崩裂的外皮,像是一张张黄豆的嬉皮笑脸的容颜,那么多张笑脸绽放、相迎,看着,也叫人觉得欢喜。炒熟的黄豆,冷却了,依然脆,咬一粒,咯嘣咯嘣响。

冬日里,围炉“烙豆”,则另有一种特别的情趣。拿一块瓦片(或铁片),放置炉口上,瓦片上撒一些黄豆粒,瓦片温度升高,豆粒便粒粒爆裂,爆裂的过程中,散发出阵阵豆香。捡而食之,既可以享受美味,又能够消此寒冬长夜,大有情味。

另一种吃法,叫“炒蝎豆”,究竟是“蝎豆”还是“血豆”,不清楚;意义何在?更是茫然。可能,就只是当地的一种方言叫法。

这种“蝎豆”,是有特定的季节的,时在秋末,黄豆已经收获,一些黄豆粒却被遗漏在田野中。一场秋雨之后,漏下的黄豆粒被雨水泡胀,籽粒饱满肥硕。村人捡拾回家,撒微盐,稍作腌制,然后炒食。炒熟后的蝎豆,半干半湿,其突出的特点是“劲道”,老百姓说“皮实”,撮一粒,放入口中,缓缓咀嚼,香味滋滋,香气丝丝。炒熟后的蝎豆,可以放置很长一段时间,以之作酒肴,或者作茶食,俱佳。

读周作人、李长声等人谈日本美食的作品,经常读到日本的一种小食品,叫“纳豆”,不知其为何物。

近读蔡澜《一休庵》一文,其文记曰:“纳豆,是日本食品最纯朴的一种,做法是将黄豆蒸熟,然后用稻草包起来,豆给枯草菌腐化,养成黏黏的外层,夹起来吃时有白丝相连,味道极怪,不是日本人吃不上瘾。”

由此可见,纳豆,也只是一种黄豆小食罢了。

蔡澜说“味道极怪”,但怎么个“怪”法,“怪”到什么程度,口感如何,却是没有写出的。不过,作为一种“小食”,蔡澜却从中吃出了一些人生滋味。他说:“豆那么小,一颗颗吃,爱惜每一粒的滋味,也爱惜了人生的一切细节。”

纳豆,“枯草菌腐化”“白丝相连”“味道极怪”的特点,禁不住让我想到吾乡农家,春天制作豆酱的事情。其法:炒熟的黄豆粒,上石碾碾碎,然后蒸熟成为窝窝头,继之,窝窝头发酵,待表面出现丝丝白毛时,将窝窝头掰成块状,晒干,再碾碎为末,然后加水,盛于一容器中,密封晒于太阳下,继续发酵,十几天后,即可成为豆酱。

剩余的生白毛的窝窝头,切片,加入春天的菠菜,或者青蒜,炒而食之,可成一道美味佳肴。切开的窝头片,霉变得花花搭搭,再加上外表的“白毛风”,炒熟后,黏糊糊,且散发出一种特殊的味道,味道如何?如今想来,倒很是有些烤火腿的味道。

都是经过“霉变”,纳豆的味道,或许,亦差可近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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