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场风情

当然，这是老式的马路菜场。一地的菜皮垃圾，满街的腥臭弥散，那边鸡飞鸭叫，这里人欢鱼跃……尽管经过对脏乱差的整治，环境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你或许还是觉得，这里没有高大上，没有诗和远方。但是，要我说，假如饿着肚子，哪还有什么高大上，还有什么诗和远方；这里最接地气，是比高大上，比诗和远方更能够温暖人心的地方。

一条不宽不窄的街，两旁摊位相连，有卖鱼鲜的，有卖活禽的，自然更多的是卖各种时令菜蔬的；卤菜熟食，干货水果，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整条街上，沸腾着摊贩们的吆喝，行走着来来往往的脚步。可着劲儿吆喝着卖，那是歌唱着生存者与生活较劲的主旋律；拥拥挤挤挑拣着买，这是将日子流连在有滋有味的柴米油盐酱醋茶里面。菜场实在是每一个家庭都离不开的圣地，在一定意义上说，人们所谓的精彩生活就是从菜场开始的。大概正因为如此，汪曾祺先生才深有感触地说：“到了一个新地方，有人爱逛百货公司，有人爱逛书店，我宁可去逛逛菜市。看看生鸡活鸭、新鲜水灵的瓜菜、彤红的辣椒，热热闹闹，挨挨挤挤，让人感到一种生之乐趣。”

餐桌大舞台，菜场小世界。餐桌大舞台，会有美食大戏不断上演，马虎不得；菜场小世界，是它最能折射出当地的风土人情。有年到北方化肥市场调研，驻地营销员给我煮面，我见他没有准备葱花，而外面不远处正好有个菜场，就跑出去买，可没找到小米葱，但有近尺长的大葱，就问买一根葱多少钱。不想摊主看我一眼，递给我一根：“拿去吧。”竟还不收钱。回来后营销员笑道，你不懂啊，南方人买菜论两，北方人买菜论捆。我国地域辽阔，气象物候差异很大，因此也影响着人们的生存生活方式。南方人论两论斤买菜，是因为南方气候温润，适宜植物生长，因此四季都可以买到新鲜的菜蔬，就没必要多买。北方就不一样了，必须论捆论袋买，因为北方寒冷，植物要“冬眠”，不多买些，过了那个村就没那个店了，在入冬前后，一些地方的人们仍要买大量蔬菜囤积起来，储足可以吃到来年春天的菜蔬。

菜场，还是长年生活在城里的人们能够真切感受到季节更迭的地方，可以呼吸到不同季节来自田野的原始气息。特别是那些地处城乡接合部的菜场，这样的感受会格外明显。这是因为，在这样的菜场上，与那些每天都可能打照面的坐摊相对应的，是那些陌生的卖菜人。他们是附近不远处农村的农人，在满足自家餐桌所需外，会将多余的时令蔬菜担到菜场来卖，比如初春沾露的嫩春韭，比如夏天诱人的红苋菜，比如深秋带泥的落花生，比如冬天白胖的大萝卜……新鲜的瓜果，青翠的菜蔬，是我的最爱，也一定是你的喜好。他们卖的是自家地里种的菜，因此那斤两总是足的，他们的秤星是用良心填满的。

菜场，是一个有温度的地方，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总能在这里觅得情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