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戏之乐

我自幼喜爱京戏，几近痴迷。

读小学时，父母每天给一角钱买早点，我花五分钱买太平凉糕或包子充饥，一星期可攒得三角钱。周末用这点钱去民生街劳动剧场买张丁票（最便宜的戏票），便可过戏瘾了。彼时昆明名角云集，好戏连台，我看过刘奎官先生的《水淹七军》《走麦城》等关公戏，也看过他演出的《通天犀》《艳阳楼》等传统名戏，印象深刻。之后家境式微，早点钱由一角减为五分，难有机会进剧场听戏。一位小学同窗看我戏瘾难耐，拉我去他家大院内看戏。大院紧邻劳动剧场，隔墙上有半尺见方的通气窗，抬个小板凳站在窗前，剧场内景便一览无余。我站在小板凳上蹭戏，不下百场，彼时称为看“站戏”。至今思之，仍兴味盎然。

参加工作后经济宽裕，听戏的爱好一发不可收拾。适逢改革开放之初，云南筹建京戏院，关肃霜、高一帆、梁次珊、贾连城、程静华等名角组成京戏院一团，原劳动人民京戏团的韩福香、杨勇斌、周福珊、杨丽春等组成二团，阵容鼎盛，可谓云南梨园界的黄金时期，演出水平直追北京、上海的京戏院，位列全国三甲。关肃霜的代表作《铁弓缘》被北京电影制片厂拍成艺术片，在全国轰动一时，还被评为百花奖的最佳戏曲片奖，开云南戏曲之先河。她文武全才，在这场戏中出演花旦、武旦、青衣、小生、武生等行当，令人叫绝。凡有关肃霜演出，无论票价多贵，排队购票有多辛苦，我和戏友们都千方百计求得一票，只为一过戏瘾。记得在星火剧院观看三国戏《白门楼》，关肃霜反串小生，扮演末路英雄吕布，唱腔高亢激越，响遏行云，剧场内掌声和叫好声仿佛要将屋顶掀起。

当年我到北京出差，看到有报纸刊登京戏演出的消息，不禁大喜过望。我下榻的旅馆在西城区，剧院却在东城区，路途遥远，却挡不住看戏的热情。那天乌云密布，继而大雨倾盆，我撑着雨伞挤公交车，费了近两小时才找到剧院。只见人头攒动，热闹非常，门口却高挂“客满”招牌，令我大失所望。正准备打道回府，却遇到一位老北京退票，让我喜出望外。那晚演出的剧目，有梅葆玖、谭元寿联袂的《大登殿》，马长礼的《打棍出箱》，都是经典名剧。梅葆玖是梅兰芳大师之子，正宗梅派传人；谭元寿是谭富英大师之后，功力深厚；马长礼师承马连良大师，嗓音清亮，这台戏可谓群星云集，满台生辉。在北京城欣赏到顶尖的京戏演出，享受听戏之乐，实乃我平生之一大快事，至今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