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八，牛生日

当一块块水田被牛耙得如明镜一样，在阳光下发出耀眼的光时，牛的生日也到了。家乡有句俗语：“四月八，牛生日。”尽管，牛的生日遇着农忙时节，但是在农历四月初八这一天，农人们还是会让牛休息一天，并且还隆重地为牛举行生日聚会。

犹记儿时四月初八的前一天，父亲下午就把牛早早从田里牵回来。一人一牛慢慢地沿着田埂往家赶，在山路上遇着茂盛的芭茅草，父亲放开绳子，任凭家里的这头大水牛，张开大嘴细细地咀嚼。历来是急性子的父亲，这天耐心却出奇地好。平时我们几子妹在家做事，稍有迟缓，必定会招来父亲的一顿臭骂：“做事慢吞吞，以后会找得饭来吃吗？”父亲顺势找个平坦的地方，一屁股坐下来，也不管泥地是干还是湿。接着，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杆烟，打火点上。如那头牛一样，大口大口地吸，瞬间白色的烟雾把父亲的头部给遮住。

等牛吃了个半饱，父亲也休息够了，他从地上站起来，牵起牛绳，挥着手中的竹鞭，驱赶牛。牛却不愿意，它还没有吃够，吃饱呢。牛低着头，鼻孔喷着扑哧、扑哧的大气，拼命地吃着鲜嫩的青草。父亲见软的不行，干脆来硬的，他用竹鞭刷了牛两鞭后说：“明天，让你吃个够。”被刷了的牛，抬起头来，张着无辜的大眼，不情愿地跟着父亲往前走。

进了村，父亲却吆喝着牛往村前拐去，到了村前的小河边，这才停下。原来，父亲要给牛洗澡。牛见了水，伸头进水饱喝一顿，接着跪下把肥大的身子放进水里，泡起澡来。父亲从山边扯来一抱葛藤，然后帮牛搓澡。身上沾着泥巴、牛屎的牛，被父亲搓得一干二净。这时，村里的其他人家才陆续地牵着牛来到河边。一个村的男人们就在河边，看着各自的牛议论开了，谁家的牛好，谁家的牛干活是一把好手。把牛牵回家，父亲背上背蒌，拿把镰刀，往山上走去，他这是帮牛割草。

第二天，母亲起个大早，煮了一大锅白米饭，把父亲昨天割回来的芭茅草拿一些剁碎，然后把白米饭和芭茅草搅拌均匀，提去牛栏倒给牛吃。放到嘴边的美味，让牛忽然来了个措手不及。我猜想，牛似乎在说：“主家，您是不是弄错了，今天好反常哟。”母亲则用慈爱的眼神看着牛说：“快吃吧，今天是你的生日，是你们牛的生日。”也许受不了美味的诱惑，也许饿了一晚上，牛张开大口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

我不解地对母亲说：“为什么给牛吃白米饭？今天，还不让牛干活。”母亲语重心长地说：“牛一生都是劳碌命，下地犁田，上山驮草，与山川田野混在一起。今天，为牛举行个生日并不奇怪，煮白米饭给它吃也不奢侈，田里收获的农作物，有牛的一份功劳，我们要记住它的好。”我顿时大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