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琴

作者: 赵子淇2021年12月15日心情日志

在北风以北的秋天,在那条不知名的河的尽头,蛰伏着一个不起眼的村庄,在山谷间沉睡。多年来,从未有人走出,也鲜有人经过。只有年年迁徙的候鸟唤醒一年的春意。

在这雾霭的清晨,落叶铺满了整个村子,安静得如沉睡一般。一粒黄豆大小的影子在视野中缓缓放大。

黑子抬手指了指宛若灯光般小小发亮的隘口,嘴角挂起一抹戏谑的微笑,眼睛眯成一条缝,身上精炼的肌肉在晨光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芒。

“那是太阳的影子!”“是太阳的影子。”假小子急忙附和。

我们是村子里唯一一群孩子,黑子就是我们的老大。在漫长的四季中,我们不去私塾,不去远游,仿佛化茧在小小的村子中佝偻的存活。

一道震耳的琴音贯穿天地,震痛了我们的耳膜。我们顿然停下了追逐的脚步。太阳已经不知不觉爬上山头。那不久还在天边的影子无声地飘到我们面前,他紧闭着双眼,破烂的衣服上满是补丁,蓬乱的头发像鸟窝,泥土胡乱地点缀在他的身上。他提着把琴,手指搭在弦上,轻轻颤动。

“你是谁?”黑子站直了身体,握紧了双拳。

“叫我琴师吧。”他依旧闭着双眼,淡淡地说,“一个代号而已。”“你来做什么?”“做该做的事儿。”“我们这不欢迎你。”黑子眯了眯眼。“每个村庄都会欢迎我。”琴师自信地说道,他扬了扬头。“就因为几手破琴?”“那不只是琴,”琴师挺直了脊背,“那是灯一般的语言。”“你只是个叫花子。”黑子恶狠狠地说。假小子害怕的蜷缩到黑子身边。

又是一道震耳的琴音贯穿天地,惊起一群群匆匆的飞鸟。那是什么?好似找到了什么?又好似失去了什么?在我们心中点起无数困惑的神秘的灯光,随着琴声的停止而戛然熄灭。

“弹下去!”黑子仿佛要哭了出来。“想听吗?”琴师笑了笑,睁开一直紧闭的双眼,漆黑的瞳孔好似要吞噬天地,“我需要间房,水和食物。”

“走吧,”黑子带头向村里走去,“只有间破庙了,但那里死过人。”“不怕!人从来不会死,消失的只是肉体。有我琴在,便有青灯。”

黑子的心颤了颤。假小子紧紧地跟着黑子。

“他是个瞎子,他不是人。”她轻声说。

“闭嘴!”

这样,琴师便在我们村里住下。这几日,我们不再玩那无聊的游戏,因为黑子除了吃饭和睡觉外,从未离开古庙一步。他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安详地闭着双眼。

“黑子!”假小子朝他跑去。“闭嘴!”他依旧闭着眼“听!”“听什么?”“琴声!在心里!”

多年后的今天,我们才豁然开朗,那是海洋,是山脉,是一片无尽的落日森林……是黑子一直苦苦追寻的远方。

雪飘了下来,下得毫无声息,悄无征兆。当第一缕阳光落下时,白色村庄反射出亮丽的金色,“铮----”一道琴声贯穿天地。

“琴师!”黑子发了疯般冲出,光脚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深深的脚印。他望着远方一粒黄豆般大小的身影,扑通一声跪了下去。琴声震开积雪,土地上,是幼嫩的新芽。

“黑子!”假小子把手中的棉袄披在黑子肩头,“他不是人,他没有脚印!” 她颤抖着说。黑子只是望着琴师的身影,漆黑的瞳孔仿佛要吞噬天地。

“那是一盏灯。”他说。“是一盏灯。”假小子小心的附和。

那年春天,格外漫长。是的,黑子走了,带着琴师留下的一张琴与一本琴谱。那是我们在古庙里找到的,琴师留下的最后一缕灯光。

“他没有笔,他是个瞎子,他不是人。”假小子冲黑子吼道,这其实是她第一次像个男人。黑子还是走了,褪去身上一点点佝偻,他不再为存活而活,他走向了远方。他的双眼不知怎么也瞎了,漆黑的瞳孔也欲吞噬天地。

几年后的今天,在北风以北的秋,我们在村外重聚,黑夜俯冲了下来,枭也渐渐远去。和小时没有什么区别,喝着酒,浇灌着心中不存在的信仰,为生活而佝偻。是的,我们在等待,等待那传闻中能带给人们信仰和希望的“琴师”。

一道震耳的琴音贯穿天地,震痛了我们的耳膜。身影在视野中缓缓浮现,精炼的肌肉在月光下反射着古铜色的光芒。

“你来做什么?”“做该做的事儿。”“我们这不欢迎你。”假小子再也绷不住泪水冲堤。“每个村庄都会欢迎我。”

道道琴声响彻天地,点点灯光开始在山谷周围亮起,延伸向远方。无数人向这里汇来,琴声挡住了北风,佝偻的脊背缓缓弹起。假小子正看着琴师的双眸,是这样,漆黑的好似要吞噬天地,不经意间,抛出点点星光。那一定是他点亮了灯光。假小子暗想。

“你是谁?”“叫我琴师吧!”他桀然一笑,“一个代号而已。”

她站在峡谷之间,不经意向他靠拢,来看灯一样的语言……

在这候鸟还未前来的秋季,我们已将春意唤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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