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心安处是“小满”

作者: 杨崇演2021年12月30日心情随笔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黄经六十度时,煮一壶四十五度的酒,微醉看花半开。”“小满者,满而不损,满而不盈,满而不溢也。”“人生小满足矣,当须忙种辅之。”读着这样的诗句,心怎不安?!

“春雨惊春清谷天,夏满芒夏暑相连。秋处露秋寒霜降,冬雪雪冬小大寒。”小时候背二十四节气歌,只是为背而背,真到了节气来临,也是不甚了了。如今年岁渐长,总觉得这节气更像是诠释东方智慧、传达东方美学的经典,就连那些名字都很有诗意。

四月中,小满者,物至于此小得盈满。小满是个乡下孩子,跟城市无关,他是立夏的弟弟,却比立夏顽皮得多。小满,待满,甚好。

好就好在他是一个深受万物喜欢的孩子——调皮的小满一声呼,燕子、黄莺、喜鹊等小鸟欢声鸣叫,自由翱翔;调皮的小满一招手,气温自动调节到不冷不热的20℃至30℃之间,浅草开始没脚,花团开始锦簇;调皮的小满一入水,寒冰消融,船行深处,鱼戏浅滩,塞北也似江南。只是那小麦,似初长成的邻家少女一般,丰姿绰约,有那么几分矜持。

好就好在他是一个拥有远大理想的孩子——“小满不满,芒种开镰。”小满心想,离成熟还有几步之遥哩!未修小满,岂能成就大满?我必须满怀热情投身实践,戮力经营,才能在芒种时节收获满满如意……庄稼汉心有灵犀,个个像躁动的少年,神不守舍,坐卧不宁,不时往麦田里跑。看看缺水了,就奔走于水源,引来哗哗的渠水,把地喂饱、灌足。闲暇时,总不忘“吧嗒、吧嗒”地抽上几口水烟。莘莘学子也听到了心声——小满近了,离高考“大满”的日子还远吗?

好就好在他是一个端正人生态度的孩子——海不自满,便有了无边的海。小满想,二十四节气中有小雪大雪、小寒大寒、小暑大暑,为何唯独只有我小满,没有大满呢。那么,大满去哪儿了?想必古人也明白小满正好,不必大满。“小满小满,麦有一险。”“麦到小满日夜黄。”麦如此,人生何尝不是这样,争不来大富大贵、权高位重,小富小安、踏踏实实不是挺好?一个人若是骄傲自满、自以为是,便会“大满”。正所谓“满招损”。小满未满,适可而止,此为最佳。

连小满的恋爱也是正能量的——无形的汗水恋着有形的果实,有形的忙碌恋着无形的收获,空气里都是爱情的味道。小满与“三夏”结缘,与忙碌为伍,与劳动成亲。

对节气,父亲嗅觉灵敏。麦子逐渐饱满,撩拨得人心急火燎的。小满之后,当须“忙种”辅之。父亲看麦子的眼神,就像看母亲。我禁不住想,那些麦子,也是父亲的所爱吧?东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父亲已经起床,搬出一条长凳,开始磨刀霍霍。直到锈迹斑斑的镰刀越来越亮,他才停下,就着阳光,小心地用大拇指轻轻蹭一下刀锋,尔后满足地点了点头。

“小满小满,麦粒饱满。”记得小时候,最喜欢在“小满”之时来到田间,帮衬着父母劳动一回。偷闲之际,扯一段麦秆,一股甜甜的清香扑鼻而来,弥漫我左右。撕去表皮,露出晶莹的一截,取麦秆带节的一头,再挖一个小口,拿到嘴边试吹起来——谁会介意你做一支麦笛?谁都不会。于是,一支支曲子,一支支未加修饰的曲子,民俗味十足、劳动号子般地在希望的田野上,悠悠扬扬。

我曾问父亲,为什么节气里只有小满,没有大满?父亲说,小就满了,还谈什么大?父亲陶醉在农历的节气里,只是,我不懂,一如我不懂父亲的内心世界。

懂得小小节气里蕴含人生的大哲学,那是后来的事。是啊,人生,还是“小满”好。而令人颇感遗憾的是,我住的城里没有农时,没有农历里的节气,星星被浓厚的雾霾驱到了村里,月亮被七彩的霓虹赶到了乡下。不过,我每年都透过故乡飘来的天边的云对小满说:只要你在,我就心安。

蚕老一个闪,麦熟一眨眼。敬畏小满,感谢父亲。多年里,我像一只早起的布谷鸟,也像父亲一样在自己的“田地”里,努力衔来一粒粒种子,充实着自己的生命粮仓。我深知:努力了不一定有回报,但有回报的时候,一定是努力得来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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