碾压

初夏的阳光已经很刺眼，加之午后两点的直射，几乎让人不敢与外面的世界对视。对于我这样的近视眼，夏季多了一层不能随意佩戴墨镜的痛苦。幸好，年初女儿在台湾，帮我配了一副可以架在镜框上轻薄的墨镜片，当然价格也不菲，我自然爱之切切。

下了楼，才发现风很大。走到马路上，大风一阵阵撞击着我的太阳伞，很难拿稳，我双手竭力护着伞，与风对抗着。风是迎面而来的，太阳却晒在背后，我问自己这样打伞意义何在？

念头闪过，便尝试着把伞往后背转移，瞬间伞面被大风卷翻。还来不及调整，架在眼镜架上的墨镜片，转眼被风抢走，大脑顿时一片空白，心想，这下镜片完了。

大风像一个顽皮的孩子，抢着我的镜片就跑，眼看着薄薄的镜片被风裹挟着，飞速翻转，起起伏伏在马路上翻腾。立马冲过去，想从风中夺回。刚刚避过马路上的车辆，未及弯腰伸手，大风瞬间又卷起镜片，将它踢到马路中间护栏的对面，让我一下愣在那里。

半人高的护栏，我过不去，如果绕道，还有一段路。眼看着不远处被红灯拦住的车流，即将疾驶而来，如果我离开，谁又能看到地上这枚小小的镜片？风，得意地望着我，护栏前的我手足无措。

对面的马路边少有行人，好不容易，看到一中年男子骑着电动车路过，我大声呼叫，恳请他帮忙。他，听见了，也看了看我，没有停下。徒唤奈何！

一抬眼，绿灯亮起，一辆接一辆，车轮滚滚而来，望着就在不远处，地上的那枚薄薄的镜片，我紧张到不能呼吸。来一辆车，我下意识闭上眼睛，不忍看；车过，迫不及待地睁开眼，镜片被车轮带起的风，不停地变换着位置，在车轮之间腾挪。面对我忙乱的招手，只有一辆车稍稍打了方向，让开了镜片，其他车几乎都直接碾过。

如果镜片瞬间被碾碎，我也就死心了，然而一辆辆车过，一睁眼，镜片仍然没碎！庆幸，惊奇的同时，我的心几乎被同时碾压着，既不能放弃，又没法离开，更没法拿到。

风，继续恶作剧地看着我。我怕我离开的那一刻，车辆更无所顾忌地疾驰，尽管没用，那一刻，我还是将自己的身体作为警示牌，希望司机们能看到我的无奈，避开我的镜片。

没有车愿意停留，没有人愿意驻足，而镜片依然在那里。仿佛是特技表演，镜片神奇地躲过了一次次的碾压。

最后，万般无奈，只能绕道去捡，一步一回头。突然，发现对面的马路边，有一辆车边，站着一个着白衣的年轻人，我再次急迫地恳请帮助。他向我点点头，避让着车辆，慢慢跑过来，微笑着帮我捡起来，除了一连串的“谢谢，谢谢”，再说不出第二个词。

其实，前前后后不过几分钟，我却感觉在马路中间站了一个世纪。有点恍惚地退回到路边，再回首，白衣年轻人，已经开车离开。显然，他是为我停车的。

我站在路边，检视着镜片，镜片的支架已经从中间拱起，由一字成了一个括弧型，但是所有的部件还算完好，稍稍调整，就可以使用。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提到嗓子眼的心慢慢落下。我举着镜片向大风炫耀了一下，轻轻放进眼镜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