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

作者: 胡凌2022年03月06日情感日志

星期天下午为理发这事,我和十岁的孙子又闹矛盾了,我要他留成短平头,好洗好打理,他却要留个伞形头,说那样看起来精致,酷!争执的结果是我输了,新式的发型还真好,孙子得意我喜欢,看来我的生活理念真的跟不上时代了。

我家兄妹八个,从我记事起,我妈就是全家人的理发师。尤其是给我爸剃头,只要我妈往我家后门那一站,我六爷、坡底老碗爷、对门四叔,还有明发伯就蹲在那等着剃头。但我记忆最深的还是走村串巷的剃头匠老杨。

老杨是老城南关的,大我爸六岁,我管他叫老杨伯。他会选择一个晴好的、吉利的日子出门,避开初一、十五——那是乡民们忌讳的日子。我家后门前有块空地而且向阳,是村里的人市,缠糖瓜子的、修伞的、补鞋的、爆米花的、货郎担经常聚集的地方。他每次下乡来就在我家后门那块地方,背着他那古老的木箱子,迈着坚实的步子,不论冬夏从不挪地。

一放下家伙什就有人招呼我爸,我爸就拿着一个破脸盆敲几下,那些在后门口晒太阳或是纳凉的老人和闲散人就口口相传、奔走相告,东家搬来椅子,西家递来脸盆,一会儿就聚集了一大群人。老杨伯打开他的百宝箱,小木箱里的飞剪、须刀、围布、刷子一应俱全。热水由我家提供,我家男人理发就不用花钱。

老杨伯下乡,要靠手艺谋生,必须有十八般技艺,梳、剃、刮、捏、拿、捶、按、掏、剪等样样精通。只见他先给人系上围布,娴熟的手挥动着飞剪,“咔嚓咔嚓”在头顶操作,剃下的毛发一撮一撮落在地上。不过他剃头的样式都比较简单:老人剃光头,中年人推平头,儿童则一般都是剪“油糕碟”。老杨伯工作时是极其认真的,给人刮脸时,他先用热水蘸湿毛巾,拧一下,再抹点肥皂,轻轻敷在人脸上,然后拿出剃刀,在荡刀布上荡两下,寒光闪闪的剃刀从额头到两颊,到嘴唇,到下巴,到喉咙,手法十分熟练。经过这么几下功夫,整个人就变得分外精神了。

像我爸这一辈的农村男人,一直剃光头,头发稍微一长就上火,每次剃完头,都要开心地摸摸剃得溜光的脑袋,一次要花一毛五分钱。要是给谁理完发刚好到了吃饭时间,那就管老杨一碗饭,理发就不收钱了。这种模式延续到上世纪八十年代初,后来改革开放,再后来农民进城,农村渐渐成了一座空壳,老杨伯早过世了,剃头匠的行业也销声匿迹了。那舞动的飞剪,动听的咔嚓声,湮没在时间的河里,化为一抹乡愁,残留在我心间只是淡淡的记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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