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少年

作者: 许霞2022年04月09日情感短文

堂哥发朋友圈,炫耀他刚到手的战果,一条半人高的银色大鱼在他双手把持下不停蹦跶,看他一脸的喜笑颜开,让我不禁忆起,我的少年来。

假日时摸鱼捉虾那是自然,我的堂哥自小就是孩子王,也是捉鱼达人,围沟摸鱼、挖洞捉蟮、下河摸蚌、撑笼捉虾,凡沟洼渔事,就无他不擅长。无论是夏日汛期还是冬季枯水,只要堂哥出去转一遭,就没有空手而回的道理。小时候作为骨灰级跟屁虫,我就是他尾巴一样的存在。

饭后,几个小朋友收拾好家伙上坝口,等堂哥勘查敲定下河荡子或水洼子后,几个小伙伴们就迫不及待了,摩拳擦掌争先下水,脸盆、水舀子、小桶一齐招呼上,奋力把水荡子里的水泼干。

直忙至日落西山,人仰马翻,身上泥汗混杂,荡子里的水也差不多见底的时候,那些个鱼儿、螃蟹、虾的一个个扑腾乱窜,小伙伴们纷纷挽袖上前,各显神勇,徒手捉鱼。每每这时,我就很乖,跟着大家后面捡蚌递篓。鱼儿们负隅顽抗、摇头甩尾滑溜的狠;大虾则临危不惧,步步后退,退无可退时也要举钳死卫;泥鳅根本不屑和你照面,直接钻入烂泥巴里就不见了。等到大家把这些鲜货悉数捉进网,大功告成。小伙伴们齐心合力,抬着鱼篓网兜“嗨哟嗨哟”,趾高气扬地凯旋而归。

当一群小泥人各自灰不溜丢,自以为是“悄悄”地闪进家门混进兄妹堆时,总会被大人们精准地拎出,打发洗头洗脸洗澡更衣才能停当,个别顾鱼不顾身把衣服搞成“迷彩服”的有可能被一顿“竹笋炒肉”。一般情形都是大人们象征性训斥几句完事,然后把带回来的这些“费油货”刷洗干净,做成佳肴犒劳三军。当然,不管之前是如何鸡飞狗跳,待到饭菜上桌时也是母慈子孝,菜香饭饱,乐融其中。

如果假日里只晓得摸鱼捉虾,那就不是好当家。割猪草、放鹅等家务是每个乡里孩子都会的家务事。尤其割猪草,几乎每天必做。那时的猪,除了吃糠,其余绿色营养供给,均来自大自然赠与,都是孩子们田间地头割回来的。漫郊遍野野菜嫩草,勤快的孩子很容易就能割满一大篮。我有时贪玩,时不时被蝈蝈野兔蛤蟆甚至蚂蚁吸引,在田野追逐玩耍,直到太阳落山,才想起正业还没干,然后匆匆随便割点交差。

有回我割了一堆婆婆丁回家,这种草常用来沤肥,一发一大片,几片就能装满凑数,很是方便。回家倒进槽里,猪见了我,先是高兴地从草窝上爬起来,在草里左拱一下,右扒拉一下,再闻闻,哼哼唧唧一副兴趣索然的样子,然后很不待见地把头一扭,回草窝里斜睨着我。

为此我被妈数落,见天就知道玩,晃洋工,看隔壁家小春多能干,人家割的都是嫩茵茵的青草和稻果果草啊。我知道那种稻果果草,一掐茎冒白浆,倒下槽去,猪吧唧吧唧的都能吃出欢快的酣笑声。

割猪草不称职的我,被贬去放鹅。放鹅于我来说当然好,只消带根长棍,路上左一下右一下压阵,保持队列整齐,个别不听话的犟鹅常常会挨我的棍子。彼时我就像个将军,威武又严厉。待到了大片青草的旷地,我们就地扎营,自由活动。它们认真吃草,偶尔嬉戏追逐;我捉虫采花,发呆或看不停变幻的云。

等到这一众家伙吃饱喝好,一直把食囔从脖子歪撑到下巴时,就要赶紧打道回府,稍稍延误,这些消化力强又一根直肠子的家伙,就会一路蹒跚扭摆一路拉。等到家时,那象征吃到最饱状态的歪脖子食囔袋若明显下降,妈就会批评,鹅囔子还不饱,就回了啊?

常常我是一路紧瞅着他们脖子上鼓鼓的囔袋,一边急打着棍子一路狂奔,一时风风火火,人喘鹅乱,大白鹅们掌风疾驰,两翅张开连跑带飞,所到之处,尘飞土扬,景象壮观。

也正是因为我常搞这种急行军式的拉练,我家的鹅兵才个个膘肥体壮,骁勇善战。领居家的肥鹅,偶尔和我的鹅为地盘、为水塘别扭,一言不合互撕起来时,那是半点便宜都占不到的,那些个行动迟缓的呆头鹅们战到最后往往不是慌不择路,四处乱窜,就是低头告饶。我的鹅兵大获全胜,意气风发地“嘎嘎嘎”,曲颈向天,引吭高歌,好不得意。

“不想当元帅的士兵就不是好士兵”,要想拥有威信和号召力,当年我们天真地以为还要会点功夫。我跟着堂哥,整天就琢磨着华山派武当山少林寺。在米缸里练一指禅,荷叶上练水上漂,稻场上翻跟头,高高的大埂往下跳。愣是把自己练得泼皮又结实。当然,也没少鼻青脸肿撕坏衣服。

记得有年暑假,堂哥偶得一本武术书,有一招一式分解图的那种,大家简直如获至宝,视他为掌门,每天饭后跟在后面,照图比划。练完了,我们也相约开武林大会。我戴上斗笠,把妈妈的长围裙系脖子上做披风,拗大侠造型,并佩上缠着爸为我做的木头长剑,施施然登堂。武林大会上我舞得煞有介事,当然,主要还是剑拉风,俨然女侠成为二掌门。只是不一会,就因算术没写完被妈揪回家做作业去了。

后来升学上了初中,小伙伴们就各自分开。从此,告别了我风一般的少年生涯。

往事渐行渐远。那些无忧无虑的日子,也曾像花儿一样绽放,又像风一样吹散,只是在记忆深处,从不曾湮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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