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场

当年的麦收要从父亲的赶“麦集”开始。焦热难捱的中午时分，父亲赶“麦集”回到家里，顾不上吃饭便拿上磨刀石，蹲到房檐下磨起镰来。第二天天还没亮，一家人就下地了。

我的老家是平原，地块狭长。刚割时，镰也快，人也有劲，一个小时下来，镰钝了，人乏了。抬头看看，离地头还远得很，人越来越累，腰弯得越来越疼，最后，只能蹲在地上往前割。侧目望一望遥远地头上的那行杨树，唉——此刻杨树下的“树凉”就是我心目中的天堂啊！

麦子割下后，专门有人把它们拉到麦场里垛起来，等地里的麦子割得差不多时，打场就开始了。吃过早饭，负责打场的人把麦捆解开，让麦穗朝上，均匀地摊在麦场上，一直把一个大麦场摊满为止。麦穗在太阳下晒焦后，就用牛拉着石磙碾麦子。碾上两三遍，打场的人用木杈把麦子翻过来再碾一遍就碾成了，然后收去麦秸，将剩下的麦籽和麦糠堆到一起，等有了合适的风就开始扬场。扬场是个技术活，只有功夫好的人才能胜任。一到扬场，二大伯就当仁不让。只见他用木锨把带着麦籽的麦糠高高扬起，抛出去的麦糠成扇型散开，风把麦糠吹走了，麦籽却留在了原地。“打落”工序必须由“九爷”上手。他手拿长把扫帚，把风吹不走的杂物从麦籽上轻轻扫去，二大伯扬一下，他就扫一次。这是个难度很大的活，打得轻了杂物打不走，打得重了会把麦籽打跑，只有不轻不重才能恰到好处。经过“打落”后，麦籽就基本上干净了，然后装进麻袋拉到仓库里存起来。

太阳累了睡了，凉风吹了起来。青壮汉子脱下鞋倒出灌到鞋里的麦粒，迎着老人、妻子的呼唤声，向坡上的家中蠕动……